郭绪觉得自己的幻觉又加重了。

自那晚雨夜，在地牢内见到罗鸿尸状后，他眼前便恍惚有了幻觉，仿若那些银针也插进了他的骨缝，让他痛得意识不清，奄奄一息。他浑浑噩噩地被戴上手铐脚镣，押禁在自宅书房内，脖子上被吊着一条长长锁链，顶端挂在高粱上，像是一条蛇一样，缠住他的脖颈，将他的活动范围圈禁在这一方天地内。

他被关押了多久？一天？两天？他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被困在最熟悉这间房内，面前放着一张状纸和笔墨。

三伏天，墨水浅浅，不一会便会干涸。这时外面监守的衙兵便会推门进来，替他换上新鲜的墨水，也会惯例来查看他是否写下他们想要的罪状书。他的目光一直低垂着，有时盯着自己脚上的镣铐，有时又会盯着面前摊开的、准备好的状纸。白花花的纸张，不知为什么上面出现点点墨迹，扭曲着，旋转着，凑到一起，密密麻麻、斑斑点点像是一只只豆大的鸟眼凝着他。

他感到自己又出现了幻觉，于是大力摇晃着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些许。但当他从摇晃的眩晕中睁开眼时，幻觉却未消失。那密密麻麻的鸟眼依旧存在，却不再是豆黑色，而是变成鲜红的血色。

幻觉没有消失，反而又加重了吗？

血色是晦气，是不祥。状纸上扭曲着的一滩血色，不免让他想起几日前书房那场异况，又想起许久前倒在血泊中似鸟似人的面庞……郭绪举起被镣铐束缚着的双手，因为不停颤抖发出叮叮嚓嚓的声响，他大力揉着自己的面颊，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

也不知道揉了多久，他放下手，摊开手掌去看，眼前的景象映入到浑浊涣散的瞳孔中，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的、豆大的眼珠，在手上蔓延、遍布、铺满……

……

郭绪是被兜头一盆冷水泼醒的，那水是从井下现打上来的，泛着寒，冰冷刺骨。郭绪被激得一个激灵，从昏厥中逐渐醒来。他神志尚不清醒，低头看自己手脚依旧存在镣铐，发现那些让他惊惧不已的幻象却尽数褪去。只是手上依旧残留着干涸的血迹，状纸上也斑斑点点尽是血迹，像一瓣瓣残梅。

难道这就是刚才幻象的来源吗？那血迹又是从何而来呢？是他的血吗？还是别人的血迹？那个女人的血迹？

郭绪心中惊疑不定，颤颤巍巍地缓慢抬起双手，有些费力地支着身体转圜，想要检查四周。他人老了，又被押在此处饮食不周，力气被磨灭不少，此下动作软绵绵地，显得笨拙又滞涩，稍一大力喉咙便会不受控地喘出嗬嗬声，却依旧固执地想要为自己的幻象寻找一个源头。

“不用找了，是你的血。”

一道泛着冷意的声音忽然在这寂静中传到耳中，郭绪心头一惊，惊慌地四处查看。

正中那道翠鸟衔枝屏风上，投落下一道细长挺拔的影子。那道影子缓缓右移，直至在屏风上消失不见，转成一道具体的人影，从屏风后面移出，青衫裹身，姿态从容。

这些时日一直阖着的轩窗不知何时打开来，一些冷淡浅薄的月光洒进来，那道人影缓步从冷月之中走到他面前，容貌身形尽现。月光下，郭绪看得清清楚楚，将她辨认出来：十景楼那位拿着永安七首极尽暗示的代家子女。

她来做什么？她一个女人，来这做什么？

或许他的神色泻露出疑惑，那道青影面容沉静，从腰间缓缓带出一个物件放在他面前的状纸上。青铜制式的短刀在冷月下反射出青青寒意，恍着他的眼睛，刀柄处的符节图腾明晃晃地显现出来，像是证明她的权势，又像是讥讽他之前的作为。

那道青影开口了，“我太困了，还要赶着回去歇息，是以将你叫醒。我今天来，是借一样东西，秋桂集序的原稿，除此外，也有些话要说。”

郭绪双目圆睁，目眦欲裂，花白的头发被血迹糊在脸上，杂乱如草，沟壑纵横的脸与初见时的鹤发风姿判若两人，此下狰狞的宛若一个恶鬼。他嘶哑着喉咙想要说些什么，身旁一位衙兵眼疾手快上前来，用布条塞住了他的嘴。

“有什么话，面前的状纸够你说了，现在你听我说就足够。”她冷冷道：“听说你被关押以来，频遭幻象，少有清醒，对你刑讯，也从你嘴里挖不出什么东西，状纸换了一张又一张，你也从未写过一个字。”

代纪望向窗外，这处书房被衙役里外三层地看守着，除了监视押禁外，也起着保护人身的作用。

“你是个聪明人，事到如今，也应当明白，你的金蝉脱壳之计失效了。现下很多东西查得七七八八，真相尽显，但你却迟迟不愿招供，那些刺客也像销声匿迹一般，不再想着杀你。我很好奇，你为何不愿言说，你身上又有什么把柄，让他们心生忌惮，不敢下手？”

她顿了顿，又道：“当然，我也很想要你手中的把柄。”

那张沟壑的脸怔愣几瞬，忽而嘴角上扬，望着她在笑，带着一股子残忍的得意。

代纪对上他的笑容，将长羲刀重新缠在腰间，也笑道：“你曾在我姑父赵观手下做事，姑父罪孽深重，惨遭流放，你焉能跑脱呢？他做了什么，你应当都参有一份。说实话，我还等着你再说出什么大罪，让我好重新为我姑父审罪，好再将他再重判一些。”

郭绪从喉咙里发出几道意味不明的哼哼声，浑浊的眼球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代纪笑容不减，淡淡道：“你被关押在此处多日，只字不吐，眼下我三言两语也是劝不动你的。但临州总归待不了多久，我劝你惜时些。朱正宏在你手下，一个下午就写出了状纸投诚，那我就给你留半日时辰，等明日我好梦初醒，希望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郭绪还在笑，笑得身骨乱颤，脸上的皱纹挤压在一起，显得格外滑稽与癫狂。眼看着他狂笑不止，从鼻腔嘴角又渗出血迹，滴落在桌上状纸上，隐隐又有癔症着相。小吏只得大喝一声，唤他神志，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耐心等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