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鼎沸,人潮愈发拥挤,一处巨大的鳌山灯架下,杂耍艺人正喷出耀眼的火龙,引来围观人群阵阵喝彩。火光跳跃间,褚景侧头看她,眸光深沉,映着璀璨灯火,也映着她微凝的眉眼。
“虽说宫中灯会精巧别致,却少了些活人气。”褚景嘴唇微张,轻言道。
他这话说得不假,宫中处处循规蹈矩,实在少了些活人气。
忽然,天边传来一声轰鸣,霎那间一道烟花在空中绽出,声音震耳欲聋。
——
“轰!”
一声巨响炸裂了夜的宁静。
马儿被这道巨响吓得一跳,叶期猛拉缰绳,险险稳住身形。
“叶婳,你疯了!”他立刻翻身下马,但也来不及,叶家大门前那方传承百年的匾额,已被她亲手卸下,重重砸在地上。
门前,那披散着长发的女子双目赤红,烈唇如焰,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焚烧殆尽。
“滚开,叶五!”叶婳厉声呵斥,声音里带着寒意,“既然圣心已远,叶家终将不保,我宁愿……亡在自己手里!”
叶期冲上前,一把扶起那沉重的牌匾,指尖颤抖,“你可知这是父亲毕生心血所系!”
“呵。”叶婳冷笑一声,“叶家七子,就数你最没资格说这话!父亲临终前早已看透,你与三哥根本靠不住,这才将叶家交到我手中,你如今凭什么提父亲!”
“陛下已有意遣散钦天监,我能如何!”叶婳声音嘶哑,透着无力。
“等,等一个机会!”
他逼近一步,压低声音,“月底便是春播,你只需向陛下禀报,开年将逢大旱,粮食恐颗粒无收,他自会着急。”
叶婳顿了片刻,“你这是欺君?”
叶期勾了勾唇角,抱着牌匾走进了门。
廊道柱子后,一张小脸正探头探脑地观望。
“叶七七,你不去城中看灯会在这儿看什么?”叶期没好气地问道,似乎心中还带着几丝怒火。
少女探出头,是一张精巧的瓜子脸,双手背着身后摇摇晃晃,惹得头上的珠钗晃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哪有心思去看灯会,四姐从宫中出来便急得不行,我若是再出去,连着我一起骂!”
叶鲤禾排行老七,是叶家最小的女儿,叶家枝繁叶茂,叶老娶了一个夫人一个妾室,其中还有一个舞妓,舞妓生下一个儿子后便离世,如今想来是去母留子。这位儿子排行老六,唤作叶檀,那位妾室膝下无子,后来叶檀便养在妾室房内,与叶婳相依为命。
如今叶老与叶夫人相继离世,唯一的妾室也移至道观吃斋念佛。
脑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叶期揉了揉太阳穴,“你去睡吧。”
叶鲤禾撇撇嘴,“我若是想睡早去睡了……”
叶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去吧,去看灯会,把碧云带上早些回。”
叶鲤禾顿时喜笑颜开,“还是五哥好!四姐问起记得给我打掩护!”
少女蹦蹦跳跳地离开,似乎是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他这一句话了。
遣散了叶鲤禾,叶期打算回房,却在叶长闵的福苑中听见一段琴声。他止步于此,听着婉转悠扬的琴声,心中似乎能感受到他心中的不安。
“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琴声戛然而止,取之替代的是叶长闵成熟的说话音。
叶期脚步微顿,随即推开虚掩的院门。
月光下,叶长闵独坐石凳,一具古琴横于膝上,指尖尚轻搭弦末。
“三哥的琴技,越发精湛了。”叶期撩袍在对面的石凳坐下,语气闲适,目光却掠过对方微蹙的眉间。
叶长闵执起茶壶,斟满两杯早已凉透的茶水,推过一杯,“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手拨弄罢了,倒是你,深更半夜还在府中奔波。”
叶期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似笑非笑,“四姐方才将门匾卸了。”
“听说了。”叶长闵神色不变,只将琴弦轻轻一拨,发出清越的孤音,“她性子刚烈,父亲去后,钦天监压得她透不过气。”
“三哥倒是看得开。”叶期抬眼,目光游走在院中,“钦天监遣散在即,叶家百年基业摇摇欲坠,四姐欲以天象谏言搏一线生机,这般关头,三哥还能安心抚琴?”
叶长闵终于抬眸,眼底沉淀着淡然,“叶家荣辱,系于天意,强求无用。”他话锋微转,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平日见你最是散漫,如今反倒比谁都上心。”
叶期低头抿了口凉茶,掩去眸中精光,“终究是叶家子孙,四姐既扛起重担,我这做弟弟的,总不能真做个闲人。”
叶长闵淡淡一笑,撇开话题,“沈家那小姐,如何了?”
叶期一顿,又想起在城中与她的仓促一面,蹙眉道:“为何提起她?”
“我瞧着你似乎挺欣赏她的。”
叶期又一顿,缓缓道:“嗯……她在沈家不容易。”
叶长闵放下手中的琴,“沈家不容易,我们叶家,也不容易。”他缓缓站起身,“早些歇息,今天城中的灯会是看不成了。”
——
城中卖唱的一段琴音散去,各路人群纷纷朝他的瓷碗中扔着铜钱,一声声清脆的响声都代表着对他琴技的肯定。弹琴的老翁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女孩,见众人投钱,跪地连连磕头。
时宁也不例外,只是他们出来得急,身上并未带铜钱,她索性取下一只耳环放进碗中。
“百姓们过得很辛苦的。”时宁轻声道。她不会忘记自己养父为一亩地奔波的模样,更忘不了他在烈阳下挥洒汗水的模样。
时宁不知道褚景能不能明白,毕竟皇家说得总比做的多,他们不会懂粮食的来之不易,不会懂得每年增加的赋税对百姓家中的负担有多沉重。
“嗯,我明白。”褚景缓缓开口,夹杂着周围的嘈杂声。
时宁顿了片刻,希望他是真的明白,也希望有朝一日他会成为明君。
“你瞧。”褚景声音突然大了几分。
不等时宁反应,却见他避开人群朝着不远处一个卖花灯的老妪走去。
他微微俯身,在那满架斑斓中选了一盏素净的兔子灯,暖白的宣纸糊成圆润的身子,用墨笔轻轻点出眼睛,透着几分稚拙的可爱。
他提着灯走回来,暖黄的光晕柔和了他清冷的轮廓,将那身玄青常服也染上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温度。
“给你。”他将竹柄递到她手中,声音在嘈杂人声里显得格外低沉,“方才见你看了它好几眼。”
时宁微微一怔,她确实多看了那兔子灯两眼,因它模样憨拙,让她想起幼时养过的那只白兔。
没想到,他竟连这样细微的神情都留意到了。
她接过灯笼,指尖与他短暂相触,那暖意顺着竹柄蔓延至掌心。
“多谢殿下。”她轻声道。
灯火流转,映亮她低垂的眉眼。
他看着她小心提着灯笼的模样,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她耳中,“我虽长于深宫,却也知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父皇近年来……确有操之过急之处。”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话语中的未尽之意,已让时宁心头微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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