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坳西侧的撷香园中,三位评委在膳使的服侍下共用午膳。
贺知章欲取食案下的秘色瓷酒注,却被张九龄轻轻按住手腕。
“贺监,这酒不着急喝,待看过甲等诗再饮,岂不更美?”
贺知章讪讪地收回手,颇有些无奈道:“张相的眼睛就是尺!老夫又不贪杯,只求解馋!”
张九龄不语,只是笑着摇摇头,把自己面前的葱醋鸡推到贺知章面前。
“还是张相记性好,不但背的过那样长的评诗标准,还能记得老夫最爱这葱醋鸡!”
张九龄轻笑一声,接过膳使递过来的手帕轻拍唇角,李琎忽然说:“听说三日前,醉仙楼来了个蜀地狂生,称这六月天能飞雪。小王那日被召进宫,没能亲临现场观看这场‘六月飞雪’,深感遗憾啊。听闻此人也是位诗俊?”
“正是。不过王爷不必遗憾,如今诗牌上尽是那日‘飞雪’的场景。”贺知章掏出自己的诗牌,“四明狂客”的界面上,#醉仙楼飞雪##青莲剑歌#的话题热度还在飙升。
李琎也拿出自己的诗牌,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移封酒泉”下浩浩荡荡的评论。忍俊不禁道:“如今‘青莲剑歌’千机引炙手可热的程度,恐怕要超过当年的‘狂歌客’了!”
“‘曲江兰叶’觉得呢?”贺知章看向张九龄,却见张九龄眉头微蹙。
“此子行事确乎狂放不羁,只是……诗才是否真如传闻般惊世,尚需亲眼验证。狂士易得,大才难求啊。”
侍者奉上香茗。贺知章呷了一口,随即就把茶杯放下:“张相严谨。李太白这番造势之举,颇有当年陈伯玉千金碎琴之风!此等人物,当在第几位登场?老夫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张九龄闻言,目光投向司礼官。司礼官感受到相爷的目光,颤颤巍巍地呈上花名册。
张九龄接过花名册,指尖划过一个个名字,直到第六位“蜀中李白”时忽然顿住,方才诵诗的分明是花名册上第七位诗俊!
“嗯?”张九龄脸色一沉,威严的目光扫向侍立一旁的司礼官,“名册次序,何以擅自改动?李白之名,为何略过?”
司礼官闻言,脸色惨白,衣襟已被汗水浸透,仍强作镇定:“李郎君昨日申时才验牌,按例当顺延至末位……”
张九龄手指敲在这蜀中狂生的名讳上:“好个‘顺延’。本相竟不知,司礼署多了个验诗牌定顺序的规矩,这么一说,各地呈报上来的‘诗俊’名单是多此一举了?”
司礼官瞬间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倒,额头触地,声音发颤:“相爷恕罪!王……王爷恕罪!贺监恕罪!是……是那李白,他……他给了小人些许银两,央求小人将他安排到最后出场……小人一时糊涂,想着评审未必细查名册,便……便应允了!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胡闹!”张九龄拍案而起,一改往日的温婉谦和,“赛事乃朝廷盛典,自有规制!岂容尔等私下交易,扰乱秩序?此等行径,视朝廷法度为何物!”
气氛骤然紧张。李琎见状,连忙起身打圆场,温言道:“张相息怒。此事虽不合规矩,然则李白此人,行事本就异于常人。醉仙楼之举已显其志在必得,或恐压轴登场,更能一展其狂狷本色?贺监以为如何?”
贺知章捻须大笑:“王爷此言有理!老夫倒觉得,此子颇通造势之道,压轴出场,万众瞩目,正合其意。些许小节,无伤大雅。子寿,不如就顺了他的意?也好瞧瞧他究竟有何等本事,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张九龄看着贺知章兴致勃勃、李琎息事宁人的态度,又瞥了一眼抖如筛糠的司礼官,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挥手:“罢了!既已如此,便按此名册进行。下不为例!”
司礼官如蒙大赦,连声称谢,冷汗已浸透后背。
午间小憩过后,三位评审重新回到主审台。
“听说当年第二季《大唐好诗歌》也是在这样一个艳阳天。”贺知章眯起眼睛看着午后西转的日头,“上官昭容觉得无趣,午后便回了宫里,让贴身女官代为评诗。哦对了,她当时坐的位置正是老夫现在坐的位置。”
“此一时彼一时耳。”张九龄在小憩后重新给朝服熏了香,淡雅的香气幽幽散开,消解了部分暑气,“当年伯玉率先登台,王杨卢骆紧随其后,双方相斗已经把朱雀门诗板闹了个天翻地覆。才高如上官昭容,为他们批下甲等后,哪里还看的下其他诗作?自然是阑珊而归。”
“巧了,这第三季恰好颠倒过来,好戏在后头呢!”补足了觉的李琎又精神饱满地将评分薄摊开,示意司礼官继续“依次”唱名。
午后最容易叫人疲惫,随着比赛后半场的进行,有些观众已经离席。一位身穿华服的贵妇人扯了扯身旁紫袍男子的衣袖,以团扇掩面,轻声道:“郎君,不如回去吧,今年的‘诗俊’也不过如此……”
“你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紫袍男子打断她,“那日醉仙楼飘雪,你只顾找你那八饼,不肯随我去看。这蜀中李白如此造势,要的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见夫人面带不悦,男子立马由皱眉转为赔笑,缓和语气安慰:“夫人稍安勿躁,且看看这个狂生如何表演。”
正说着,司礼官已唱名到最后一位诗俊:“下一位——蜀中,李白!”
声音在偌大的会场回荡,却无人应答。
“蜀中李白!”司礼官提高音量,目光扫向入场口。
依旧寂静。台下开始响起细微的议论声,诗牌的光点闪烁得更快了,显然观众们也在“以诗会友”上热议这突如其来的冷场。
“李白!速速登场!”司礼官第三次呼喊,已带上了焦急。
入口处依然空无一人。骚动在观众席蔓延开来,疑惑、猜测、甚至幸灾乐祸的低语交织。
李琎转向张九龄和贺知章,低声询问:“二位,这……”
张九龄面色严肃,沉声道:“赛事有规,选手缺席视为弃权。”他闭目沉思,少顷睁开眼,目光如潭水般平静而深邃,“燃半柱香,若香尽人未至,便按弃权论处。”
侍从在评审席前点燃了一支细香,青烟袅袅升起,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贺知章虽未说话,但眼神中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难道这声势浩大的开场,竟要以闹剧收场?
此刻,会场侧门外,正上演着另一幕。
“迟到”的诗俊李白正慢条斯理地往会场走,他一身白衣,腰间赫然悬着那柄在蜀道上令劫匪闻风丧胆的宝剑。与其说是他独自赴赛,倒不如说他与剑为伴,让诗篇与剑舞交织融合,为诵诗锦上添花。
行至赛场侧门,两名值守的金吾卫甲士如铁塔般挡在门前,目光锐利如鹰隼。李白嘴角微微上扬,随手一抛,腰间诗牌落到了较高的那名金吾卫手中。
“大赛规矩,我懂,只是二位军爷最好把我这诗牌单独锁在一个匣子里,我怕消息太多,吵得二位不安生!”
果不其然,“青莲剑歌”的诗牌抖动不已,显然是李白故意关了静息。
“诗牌留下,剑,也留下!”高个子金吾卫手按刀柄,厉声喝道。
李白一怔,但脸上笑意不减,手捂住剑柄解释道:“二位军爷,此乃诗舞道具。上一季魁首陈子昂先生,不也曾……”
“陈先生是陈先生!”另一个满脸麻子的金吾卫毫不客气地截断话头,语气冰冷,“彼时乃特例,今日不同,上头严令,凡入会场者,不得携带任何开刃利器!你这把剑,寒光凛冽,分明是真家伙!速速解下!”
李白眉头紧锁,千算万算,竟算漏了这一步。当年陈子昂佩剑登台,诗与剑俱绝,故而赢得了评审团的一致甲等。李白自认剑术不输陈子昂,故而有意模仿,可这突如其来的禁令,打乱了他的计划。
主审台上张九龄的决策声,观众席上的讨论声如鞭子般抽在李白的心头,他咬牙做了最后的争辩:“军爷,此剑只为助兴诗情,绝无他意!且……”
“休得多言!”两名金吾卫异口同声,态度强硬,“要么解剑,要么离开!这是规矩!”
时间紧迫,李白看了一眼那紧闭的侧门,又低头看了看陪伴自己多年的宝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猛地抬手,“锵啷”一声,干脆利落地解下佩剑,动作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傲气:“拿去!”
麻子脸正伸手欲接,却听一声“且慢”,李白手腕一翻,剑并未落入对方手中,而是被他反手“啪”地一声,重重拍在门旁的石鼓墩上。剑鞘与石墩相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此剑,乃我李白之魂!既不容带入,便让它在此静候!”
李白冷声回应,望向侧门,再把目光落到金吾卫脸上时,嘴角带起一抹睥睨的笑意,举起自己修长有力的右手道:“某的剑,自在心中。”
说罢,他不再看那被扣下的佩剑一眼,猛地推开那扇沉重的侧门。而与此同时,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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