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姝视人命为草芥，罔顾王法，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乔雪颂很想问问孟皇后，为这样一个人顶罪，究竟值不值得。

而薛明姝，看到她做到这般地步有没有一丝后悔。

但到最后离开，看她枯坐桌前，乔雪颂心中一酸，到底还是没有问出这话。

情之一字何起难解，令人甘之如饴，亦可伤人至深。

“薛贵妃来过没有？”离开时，钟宴齐转头问那守门的宫人。

“回大人，没有。”

钟宴齐嘴角抽了抽，眼中划过一抹讽刺，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乔雪颂则静默不言。

钟宴齐虽官复原职，却暂未搬离公主府，两人回府之时，见公主和驸马与院中手谈。

刚知晓了皇后那事儿，如今看到长公主二人，虽明知她隐瞒是因有苦衷，钟宴齐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儿。

倒也不是埋怨，细细想来，似是觉得母亲竟然能为这般惊世骇俗之举隐瞒，甚至这一瞒便是二十多年。

“你们去见了怀谨？”长公主头也不抬。

“是。”钟宴齐将皇后所说话告诉长公主，只见她怔愣了许久，随即低笑起来。

面上尽是感叹。

乔雪颂看长公主姿态，恍然大悟，“殿下，所以您从来便没有和贵妃娘娘交好过。”

观那幅画，再有传言与贵妃决裂，实际从一开始二人便压根并不熟识。

“是。”长公主勾了勾嘴角，“我与谨娘自幼一同长大，情谊深厚非他人所及，与薛明姝的相识，也是她牵线。”

“薛明姝替嫁之后，谨娘求我关照薛明姝一二，她知晓宫闱之中处处都是豺狼虎豹，关心则乱，倒是没曾想，她在宫中是否比我更方便与薛明姝打交道。”

“她不过是不敢罢了。”长公主眼睫轻颤，“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害怕，除却晨昏定省，平日里薛明姝求见她也不应。”

孤弱女子为了心爱之人远赴千里之外，可等来的确实无穷无尽的排斥和拒绝。

长公主笑中带着些嘲讽，“圣上爱薛明姝容貌，使她荣宠六宫，后来她怀上了老三，三皇子出生后，她带着孩子邀约孟怀谨，二人起了争执，差点把老三淹死。”

那个时候，那个心境，两个人凑到一起必然会坏事，长公主去得及时，若不然皇后和贵妃都救不下来。

所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是意料之中。

薛明姝不正常，孟怀谨就没疯吗？

她早就疯了，从薛明姝进宫的那一刻起她就疯了。

“行了行了，这事儿就当过去了。”长公主挥挥手，问乔雪颂，“今日你进宫，陛下可又给什么封赏？”

“依本宫看，多少得封个县主之类。”

这可是她那日进宫便与母后商量好，当时只道求个虚名，却没成想越看乔雪颂越是欢喜。

乔雪颂欲言又止，与钟宴齐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好意思说皇帝的打算。

这厢他们二人才知道竟然是驳了公主的面子。

“这.......”两人面面相觑。

钟宴齐硬着头皮刚想说什么，便见银枝慌慌张张跑来，脸上尽是喜色，话都说不利索了。

“是圣旨，殿下，小姐，是宫中的圣旨！”

长公主不疑有他，施施然起身，与逍遥候并行，身后跟着乔雪颂与钟宴齐，一屋子人浩浩荡荡去接旨。

传旨的是一位乔雪颂从未见过的公公，当代宦官一贯的粉面打败，年纪尚小，约莫不过十五六岁，举手投足之间已然可见老辣作风，见长公主来，笑得硬生生将眼角都挤出了褶子。

“奴婢见过长公主殿下。”

平常长公主熟知的都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苏合，突然面对个生面孔，长公主心生疑虑，犹疑问道：“这位公公是？”

苏小公公笑弯了眼，“回殿下，奴婢是苏公公的干儿子，圣上另派他老人家做了别事。”

“噢，竟是这样。”长公主若有所思，她目光落到那苏小公公怀里露出大半的明黄布帛，纳闷，这怎么看上去像是有两卷？

她也不多说什么，“苏公公，宣旨吧。”

乔雪颂跪在长公主身后，默默听二人交谈，余光瞟过见其摊开第一道圣旨，其内容无非便是嘉奖二人此案立功，意料之中赐乔家金匾，特赦医数堂，由钟宴齐督管。

长公主目露诧异，乔雪颂则是松了口气，刚想起身接旨，便被那苏公公止退，只见他笑眯眯道：“乔小姐别急，这圣上旨意还没完呢？”

乔雪颂面上不定，心下却一惊。

苏小公公带着笑，缓缓打开第二道圣旨——

“锦阳乔氏嫡女雪颂，秀美聪慧，才情出众，嘉声远扬，朕心甚慰，当予厚赏，今特封位裕平县主。闻安乐长公主之子文韬武略品行端正，应天之道，嘉此良缘。”

没念上几句，长公主脸上便喜色难挡，钟宴齐却是直接听懵了去。

念毕，苏公公笑得如同自己被赐婚了一般，“裕平县主，接旨吧。”

乔雪颂默默起身，握着那厚重圣旨，心里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恭喜钟大人，恭喜县主。”苏小公公笑道，接过长公主递来的赏银，道：“封赏县主兄长乔县令的旨意已经去了常水，江南郡如今群龙无首，县主和钟大人放心，乔大人自会有一个好去处。”

“今日京中不会太平，二人若要启程锦阳，恐怕须得等上些时日。”

皇后认罪，圣上自然要从头清算到尾，这些苏公公并未明说，但几人都是明白，待他走后，长公主才问，“那医数堂，可是你们向圣上要的封赏？”

乔雪颂眉眼弯弯，显然接到那圣旨也是满心欢喜，与钟宴齐对视一眼，才将二人谋划带来，长公主沉吟许久，等到细细厘清，才惊异道：“你们倒也是本事大，竟然这么早便计划着算计圣上。”

钟宴齐双臂抱胸，“母亲，这哪能说是算计呢，分明还有一半都进了国库呢。”

他觑了乔雪颂一眼，“合并之后，我那医院得入账怕是都要被吃没了。”

钟宴齐装作沮丧的作态惹得长公主哈哈大笑，逍遥候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吃了才好，吃了就没人虎视眈眈你那医院，免得你又被贬一次。”

充国库总比被外头一群豺狼虎豹盯着好，这会儿有御赐金匾，圣上那意思又是让二人前往锦阳，离京都足足有千里之远，再眼红的人也鞭长莫及。

日头倾斜，秋阳虽不似春意暖绒，却另有一番意蕴，叫人心头都松快了不少。

之后这几日，乔雪颂开始逐步接手医院自沉疴尽除之后的新账，帮着纠出了医院里不少暗插的眼线，审问一二，大多都是曾垣暗查进去的二皇子的人。

坤仪宫中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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