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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解围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方才那些嘈杂的议论仿佛从没发生过一样。

独独跪在地上的秋萧曼眉头紧蹙,举过头顶的虎符依旧坚定地架着,直到雯桦王带着个拄拐的老者走至她身边,才因老者忽拍她肩膀,迫使她抬起头。

老者长眉如雪,头发银白,沾了墨迹的手正缓缓捋着自己垂至胸口的长须。他鹤发鸡皮,年龄虽长却是眉目端和,笑眼生辉。

“这就是秋小将军?!”

雯桦王对其恭敬有加,忙叫秋萧曼起身。

秋萧曼却仿若未闻,依旧倔强又坚持地保持着方才那个姿势,高高举着虎符等待发落。

雯桦王多少显得进退两难,虽不愿再刁难秋萧曼却也不想轻易妥协了她方才说的那番话。

谁知,没待他开口,秋萧曼只觉得手中刻着虎样的重铁一轻,被谁忽然取走。

余光就看跟在老者身后一袭白衣的男子走近前,侃侃道:“先帝在时还是老师推举秋家为将,如今沧海变桑田,怎也不能愧对了先帝对秋家的厚待。”

秋萧曼蓦地一惊,熟悉的声音迫她仓促回望。

那人广袖白袍,墨发披散,耀耀金殿中独独凸显的霞姿月韵让她毫无准备的心猛地跳了几下。

明蔚?!

秋萧曼彻底傻了眼。

她又迅速去看他拿着虎符的右手,小指上带了个银光闪闪的指套,正好将他断掉的小指伪装成了正常指头的长度。

如梦如幻的惊怔中,明蔚也刚好挪眼过来,那双记忆中怒火中烧的眼此时已化成平阳下静谧宁和的浩瀚汪洋,让幽静深晖的眸被殿内灯烛映入粼粼光亮。

毫不吝啬地展现出自己的如水温柔和波澜不惊。

秋萧曼呼吸滞了几拍,却听老人对雯桦王笑着介绍:“前些日我观到雯桦有灾,正好这位离先生精通观星之术,我就废了半条老命把人给你请了来!”

议论声再次此起彼伏,这一次却无半句诋毁,全是趋炎附势的赞扬之态。

明蔚将手中虎符又放回秋萧曼手中,便听雯桦王兴致勃勃地对秋萧曼说:“瞧你的急性子,孤哪能因为这么些小事卸了你的甲?”

他边说边把秋萧曼扶起,真真切切地扶。

“行了,闹个小脾气也就算了!那些不入耳的话孤让人去查一查,给你个交代,行了吗?”

即便这样讲,秋萧曼却半晌都未能从明蔚脸上移开视线,旋即想到地上那张写了【明蔚已毙】的黄绸。

不知何人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她心事重重挪开视线,心不在焉道了句:“末将多谢陛下。”

“还有帝师!”雯桦王边说边拉着老者往上首的御座去了,看上去情绪极佳。

“多谢陛下、帝师。”秋萧曼再一次道谢,看着明蔚的眼角徒升微微洇红,“还有离先生!”

明蔚垂眸,嘴角勾起个浅淡的笑意,似是领情,似是惊喜,似是对他出其不意出现的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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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帝师匡邵云的突然造访,雯桦王早早散了朝,秋萧曼只与同僚们行到宫门处,却半晌未离开。

直到夕阳西沉,为匡邵云和这位观星大师离先生举办的宴席才结束,老远就瞧着老态龙钟的匡邵云坐着华盖金辇被一众宫人抬了出来。

秋萧曼匆匆上前,再次因匡邵云对方才殿上那番解围道了谢。

却听匡邵云淡淡笑了声,温声道:“老夫可什么也没做,全是离先生的功劳。”

给了秋萧曼一个合适的台阶,秋萧曼才等到匡邵云的金辇行过后,自觉走去了跟在后面的明蔚身侧。

这么突然的重逢,要说的要问的着实太多。

秋萧曼不知该如何张口,只觉得他此时宽袖白衣,黑发翩跹的洇润之态更如仙家皎鹤傲然不群,甚至比此前扮做小哑巴时更令人着迷,因此默默多看了几眼。

“好看么?”

明蔚突然看过来,压着声音的语气并无怪罪或埋怨。

“还行。”

秋萧曼小心避着后面的宫人,嘴上说着冷漠的话,却不想跌入死寂的心忽然泛上些暮春的暖意。

“怎么这么憔悴?”

明蔚又问,视线从她脸上挪开又朝前看去,平静的面色依旧不显他身处异境的警觉。

总也不能把自己这几日的狼狈说出去,秋萧曼闭口不言,神色却更显沮丧。

“呵——”明蔚忽然笑了,却也猜到大概,又问:“方才为何不拆穿我?”

秋萧曼被他这样一问更显几分惭愧,嘴上却说:“也没人会信。”

明蔚挑眉,玩味地看了她一眼:“不是因为舍不得啊?”

一切都太突然。

从不曾把离月的面貌和明蔚的声音结合在一起,此时秋萧曼着实觉得不真,更不了解自己对这人究竟是什么情绪,便仍坚持着自己的端正,摇头:“不是。”

明蔚遗憾地“嘶”了声,怨怼:“就知道你心狠。”

却并非她本意,秋萧曼忙为自己开解:“那晚我一路都没看到洛祯的埋伏,想到或许他是蛊惑你麾下明军反叛,才特意等在岚瀚坡的,我从未想过伤——”

“——就想看看我这张脸。”明蔚打断她,语气清淡并无迁怒之意。

这确实是她的不对,趁人之危,小人所为。

她低下头一脸惭愧:“至少,你没误会就好…”

明蔚唇角勾地更高,目色清朗,神色洒脱。

“我呢,此次来就是给秋将军送脑袋的。”

秋萧曼目色稍惊,她可不希望明蔚真是这么想的,当即反驳:“要了你脑袋也解不下我目前境遇。”

“你看——”明蔚笑意更深,“还是在我身边舒坦吧?”

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以为是。

秋萧曼终于浅浅一笑。

也不知是因他这句深入人心的关怀,还是因他平安无事而心安,或许还因他不计前嫌的开怀。

才说完,走在前的匡邵云就扭头朝明蔚摇摇扇子,“我说离先生,你走这么慢,说好的对弈十局还作数吗?”

听他催促,明蔚倒也不慌忙,只扬声道:“当然,就怕老师撑不过三局便困意来袭。”

匡邵云朗朗笑开,用扇子指指他,一副无奈又说不过的样子。

秋萧曼不敢再留,只怕给身在水深火热的明蔚惹了麻烦,便将刻了秋字的金牌递给他,加快语速匆匆道:“有事到秋府寻我。”

明蔚却雅然扶着另一侧下垂开的宽袖,推拒了秋萧曼的好意。

“还是你有事来寻我吧。”

他边说边给秋萧曼递了个垂着流苏的莲花形名牌,上面大字写着【匡】。

便是能直入帝师府的邀请了。

而后他又在指尖露出个淡淡的绿色绳结,不过一个边角,秋萧曼就看出那是自己曾补送给他的平安结。

“若有事,我拿着它去找你。”

明蔚清淡一笑,旋即广袖垂下,疾步追上了匡邵云的车队。

看着手中那块圆形金牌,留下来的秋萧曼紧紧攥了攥,她知道明蔚不收自己的名牌恐怕是担心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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