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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无耻之徒

醒来时眼前一片红色遮蔽,我皱着眉摸了摸,听见一声轻微的笑意,指尖质感熟悉——是宁苦甜的衣摆,我正被他松松地搂在怀里。

我挪了挪身体,微微仰头看他,他深湖色眼眸化为万里星光洒落在我身上,嘴角笑意浅淡绵长,他低声道:“不舒服吗?”然后他松了松自己的手臂,像是要把我推开,让我自己躺着:“那我......”

我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拽得更近,额头抵在他胸膛,那一处坚定的心跳原本平稳,但没过几秒,逐渐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他的心好乱。

“阿宁......”我闷闷地说,“你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他没有说话,片刻后将我的手包在了他手里,温和地回答:“离不开的,殿下。”

我又反手把他的手包在自己掌心,不依不饶:“为什么?”

“我说过的,”他轻笑着,下巴蹭了蹭我的头发,“成为死神,就不能离开冥河。”

“如果我一定要你离开呢?”我睁开眼,眼前红色衣领下掩映着雪白里衣,像是一片白茫茫大地被鲜香热辣的血河覆过,刺得我眼睛发痛。

他彻底不说话了,只是把环着我的手臂紧了紧,他摇曳长发包裹着自己的身体,又包裹着我。

我盯着他雪色衣领,他似乎在极其轻微地颤抖,我从他收紧的怀抱来感知他的情绪——成为神明却沦为背景、遭受惩罚、失去自由,几个人分明完全不同,成神之路却如此相似,几乎叫人觉得浑身发凉——是谁......在裁定神明的命?

我的命......又在被谁注视,被谁掌控?

我闭上眼睛几乎又要沉沉睡去,但狠狠皱眉将神思拉了回来,手上加了点力气推开他。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语气还是温柔的:“怎么了,殿下?”

“......疼,”我喃喃出声,身上无处不痛,疼痛耗尽我的精力,让我止不住反复陷入昏睡,但我还记得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我的魂魄......”

“在我这里,”他轻柔地应答着,“我把那分残魂收进了我的引魂灯,不会有事的。”

浩荡神力从他身上蔓延向我,将我包裹在了一片灼目白光之中,我睁大双眼,看不见任何实物,宁苦甜的声音像是在我耳际响起,又如同远在天边:“殿下别担心,魂魄虚弱自然会痛,但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无声地点头,加了点力气抓紧了他的手。

我知道,我失去的神魂太多,留下这一点魂魄独木难支,自然会越来越无力,否则也不会在看过六道地狱海之后就毫无征兆地陷入昏迷。若我神魂完整,即使地狱海再苦痛血腥十倍,我也是不怕的。

宁苦甜的身体和神力将我从头到脚锁起来了,我几乎感觉要渗出一身冷汗,无能为力的感觉如此不好受,厌面至少同我说了几句实话——要想自保,便非得自身强势不可。

“我不相信......”我皱着眉开口,“我不信你离不开。”

周身神光渐渐淡去了,我用力眨了眨眼,看进那对潋滟双眸之中:“这里有什么东西,让你不得不留下吗?”

他眼神里全是无奈,低头贴了贴我的额头:“别猜了,殿下,没关系的。”

“阿宁,”我加重语气,“你应该知道的,如果你不说,我可以自己去找答案。”

“......”他轻轻叹息着,随后指尖在我眉心轻轻一点,我满身生气逸散,眼前一黑,神识被黑暗接管,愤怒抓向他的手在半空中就失力垂下,被他轻握着贴在胸口,我一句话来不及说完就陷入昏睡:“你无赖......”

悠长的梦境里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

我的魂魄四散而去,成为梦境本身,一株无忧花亭亭玉立,姣姣花色在一片虚无中如此抓人眼球,我的焦点永恒地留在他身上,扯也扯不开,劈也劈不断。

我睡了多久了?

迷迷糊糊的思绪在我意识里穿梭无休,但我无法停下它们,也不能将自己从一团乱麻中解救——我似乎是被宁苦甜强行压制了意识,否则绝不该如此昏沉。

我十中之一的残魂还是太不堪一击了,在面对宁苦甜真正的力量时毫无反抗之力。

但我也知道他不会伤害我,至少暂时不会,时空之杖在我手上,他若想做点什么,姬子必然也会知道。

他似乎就只是想让我睡去,不要再追问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呢?

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梦境里无法哭泣,可我感知到了悲伤,它从我的心底升起,把我托举向高空,四面不靠。

阿宁、阿宁。

这个名字在意识里反复出现又消失,却是唯一能在一盆死水里激起涟漪的意象。

那株无忧花形同静止,看习惯了,它就变成了不被注意的背景颜色,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空芜的、荒诞的、停滞的、只有这一抹色彩的。

细长花蕊从花苞中探出来,像一只招摇旗帜在对我说话:“来吧,走到我身边来,我们永不分离。”

阿宁、阿宁。

为什么留在这里?

你为了什么留在这里?

你孤单吗?

......我要你跟我走。

那抹鲜亮花色几乎如同一道刺眼的光束将我的魂魄击穿了,留下一个弥漫袅袅烟气的孔洞。

跟我走,别留在这里。

跟我走。

“去哪里?”无忧花说,“哪里都是一样的,只有这里是最安全的。”

“留下来吧,我会保护你。”无忧花无知无觉地重复着。

跟我走,阿宁。

我要你跟我走——你说过我想要什么你都会为我做到的。

好安静,安静得近乎孤寂苍茫。

世界是这样的吗?

止步不前的。

踌躇挣扎的。

归于寂寥的。

古井无波的。

画地为牢的。

“这里是最安全的。”无忧花轻声强调着、坚持着、诱惑着。

不是的。不是的。

“是的,”无忧花静静地绽放,“你走了那么远的路,不就是要找到一个让自己安心的归处吗?”他的美人面容勾魂摄魄,一字一句地勾着我走向他,“我会保护你,没有东西能够伤害你,你可以放心地留下。”

一个归处,真好。

我能把自己的心,稳妥地放在这里吗?

这片无忧无虑的梦境,真的可以做我的归处吗?

“我从来没有背弃过保护你的誓言,”无忧花的筹码层层累积,压得我喘不过气,他的声音很平静,“你一直是相信我的。”

留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我确实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让我能够安然入睡的归处。

我太累了。

“你太累了,”无忧花读着我的心,他温和地安慰我,“外面的风刀霜剑太严苛,把你累坏了,我都知道,”他的声音极度空渺,“和我在一起,你不会看到任何霜雪,你也知道的,我深爱着你,永远不会伤害你。”

我靠在他的花苞上无声地哭泣,我太累了,太累了,让我休息一下吧,我也想要一个什么倚靠。

这条路走得不远,但每一步都在杀我的魂,我走到如今,把满身神力、天生神魂都丢了七七八八,再没有什么拼命的余地了。

太累了。

留下我吧,别放开你的手。

“我不会离开你的,”无忧花说,“除了与你在一起,我哪有别的未来?”

他温和地蛊惑我:“我是属于你的,你也可以属于我。”

真的吗?

你不会离开我,不会放弃我吗?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留在我身边吗?

“真的,”无忧花的声音诚恳无比,像一束清冷月光漫流过我身体,探入我最不为人知的角落,把黑暗的世界照亮了一块,“碧落黄泉,六趣三界,三千重天,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好。

不要......让我失望。

无忧花同梦境一起消散,和他们出现时一样突兀。

宁苦甜就在我面前。

我精疲力竭地歪坐在地上,身侧裙摆铺开,是一张巨大的网,把我身周一大片空间都遮住了。

他走过来,同样坐下,将我拥入怀中,语调怜惜:“我就在这里,我不会走的。”

我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在他怀里痛哭失声,眼泪汹涌滚落,瞬间就打湿了他的衣襟,那片血色衣料变了颜色,深沉得扎眼。

“太痛了,阿宁,”我抱着他哭,呓语反反复复,“太痛了,太痛了。”

从秘境崩毁肉身,到之后各个神界的穿梭探求,我领受过、却没有来得及消化的万般情绪感知都在此刻化为无穷无尽的泪水,从我的眼眶中滚滚倾泻。

我揉皱了他的衣服,我的手指、我的整个身体都剧烈颤抖,悬崖边缘,锋利的岩石早就把我割得血肉模糊,我的血快要流干了,又为了保持清醒,自己用刀在身上刻下一道又一道伤口。那时我痛得发不出声音,我不敢发出声音,直到此刻我终于找到机会喊疼,我知道他会接着我。

我哭着拥抱他,又被他拥抱着,两个人的体温交叠氤氲,像是两滴试探着要融为一体的血液。

我从来都没有......归处。

眼泪是温柔毒药,顺着我脸上每一厘肌肤渗进我的身体,我的坚持、争夺、抗拒、无畏都被浸泡在剧毒里,边边角角开始溶化,我要碎在自己的泪水中,成为痛苦本身了。

阿宁的怀抱如此温暖,我流着泪往他怀里更深处钻,我要做一只稚嫩的鸟儿,为自己找寻一个当下的鸟巢休养生息。

请你抱紧我,请别放开我。

他果然收紧了手臂,把我死死锁在了怀里,勒得我腰酸肩痛,但也让我无比心安。

这一路走来我太孤独、太痛苦了。

我怎么能不渴望一个完整的拥抱?

世界辽阔,我站在无人接近的寒风里,点燃自己的五脏六腑烤火取暖,也是我自己选择饮鸩止渴,怪不得任何人。

“阿宁,阿宁,”我用最轻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我要他做我的真实,我的期许,我的答案,“阿宁,阿宁。”

声声呼唤传不出方圆一米,被他尽数收于耳中,环抱着我的身体更用力了。

到底是谁在海面上无助漂泊?是谁挣扎着要抓住一棵浮木?

“我在,我在,”他不厌其烦地回应我,一颗一颗星辰从他的眼睛里跃进我的眼睛里,我看到他看到的,我渴求他渴求的,我拥有他拥有的,这才是归处,这才是占有。

他温和,也坚定,星辰坠落,砸得我荒芜地面一片狼藉,他呢喃不停,“我在,我一直在。”

从未感受过这样的释然,也从未察觉过如此的寂寞。

我痛过,我在此刻哭;我悲伤过,也在此刻倾倒;我孤单过,却在此刻更加凄苦无依——我宁可从来不认识自己的情感,否则我怎么会如此万念俱灰?

不合时宜、不合情理、不合行知。

我的哭泣从凛冽到温和,从澎湃到微弱,哭声一点点低下去,身体一点点变轻变软,宁苦甜拥着我,从将我揽在怀里变成了托举,最后把我抱到了他腿上,我成为一只柔软的兽,在神明的庇护里安稳呼吸。

他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安抚的吻。

我失去说话的力气,放空了心神倚靠着他。

很舒服,甚至称得上惬意。

这个花园很漂亮,我漫无边际地想。

花朵五彩缤纷、争奇斗艳,像是全天下的美丽此刻都聚集在我们身边;花香馥郁扑鼻,在一呼一吸之间钻进我身体里唤醒我的感官。

人间仙境。

“好累,”我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低得自己都差点听不见,“阿宁,我想休息。”

可他分毫不差地捕捉到了我的需求,将我的身体更紧地倾斜向他,让我几乎像是趴在他身上,他轻声道:“睡吧,我陪着你。”

我是在梦境里,还是身处现实呢?

这片世界好悠远宁静,我看到无忧花又在我眼前安然盛放,生机磅礴。

我看到阿宁又在泡茶,他取出很多种茶叶,将它们井然有序地摆放在桌面上,抬眼冲我一笑:“殿下要不要过来,尝尝我最近煮的新茶?”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繁复衣裙居然显得隆重,也压着我的姿势和步伐,我不得不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他,在他身边坐下,他不用转头就知道我正在何处,熟门熟路地探身牵起我的手。

水壶咕噜噜吐着沸腾的水汽,水汽顺着微风的轨迹扑上脸颊,我的脸也湿漉漉的了。

阿宁偏头看了我一眼,眼眉弯弯,心情很好的样子:“这样看着,倒像一只从水里冒出来的小鲤鱼......让我想做点别的......殿下。”

我的视线还留在他捏着茶盏的手上,那双手真是美丽,黑色釉质把它衬得如同白玉,我的指尖与他的指尖交换了一个柔软的吻,我也偏头看他,笑眯眯地道:“我也想做点别的,那怎么办呢?”

他顿了一顿,微微摇着头,去看自己面前的茶盏:“殿下真是越来越......嘴上不饶人了,”他取水烹茶,浅笑着将第二盏茶推到我面前,“这盏色泽正好,想来口味也不差,殿下尝尝吧。”

第一盏茶被他轻轻泼去。

我抿了一口盏中茶水,愣了一下——茶是甜茶,底味和回味却一样苦,甚至变本加厉地干涩,像是含了一口沙子。

“好甜啊,”我笑了笑,放下杯子凑得离他更近点,我的气息拂乱了他的头发,“还有其他的茶吗?”

他看向我的眼神像一袭秋水,寒凉绮丽,从我脸上倏忽滑去,他轻笑着点头:“当然,我换一种新茶吧。”

“殿下不用这样试探我,”他轻轻把茶盏塞进我手里,视线只落在我手上,不与我对视,他的眼睫颤了颤,平静地微笑着揭穿我,“我不会伤害你的......不要防备我,”他转头盯着壶嘴袅袅热气,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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