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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自荐

“是我欠公子一次。”

“我名周穆。日后公子若有所需,可持此令牌,来此营地寻我,向我提出任何要求。只要不违背道义,我必竭力而为。”

端详着掌心冰冷的银铁令牌,许行镜的话在梅弦月的耳边回荡。

微垂的眼睫遮住那双无杂色的黑眸,梅弦月轻抚过令牌上繁复的金色篆体字。

长久的沉默在车厢内蔓延。无人知晓梅弦月在想些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想。

……

当下虽是百年乱世,但乱世也非处处不安定。

如文观时治下的颍川,如许行镜治下的淮安,皆是乱世中的桃花源。

黑马踏入城门,飞鸟翱翔于天际,恰见那城门之上篆刻两个大字——寿春。

这是淮安国的都城。

寿春城是一座不小的城池,城中亭台楼阁林立,白墙乌瓦层层叠叠,极富江南韵味。来往行人擦身而过,除去走卒商贩,也不乏衣着精致的贵人,以及跑跑跳跳的孩童。

垂至膝弯的帷帽遮住了梅弦月的面容,可若隐若现的银红衣袍仍衬得他仿若落樱。层层叠叠的裙摆随着步伐轻晃,虽隔着层白纱,但眼波流转间,街上百态也被尽数纳入眸中。

——虽不见大腹便便者,但也全无瘦骨嶙峋、卖儿卖女、与街头乞食者。大部分行人虽都较为消瘦,但显然是有饭吃。而在这仍有不少地方人食人,将人做两脚羊售卖的世道。有饭吃,就代表着政局稳定。

淮安、至少寿春的情况不错。

心中有了决断,梅弦月轻轻撩起帷帽,浓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深巷被红日垂怜的巷口。日光洒在那暴露出来的半张脸上,轻垂的眉眼似悲似悯,仿若落入人世观苦渡难的神佛。

清风抚过白纱,似云雾环绕在梅弦月的身旁。晦暗的双眸注视着那看不清的深巷,不知过了多久,梅弦月终是落下手,搭住了长尘的掌心。

“走吧。”

许是乱世之故,寿春城的客栈并不多,且客栈与客栈间相距甚远。而梅弦月对吃住行的要求并不高,便选了家位在中心,且能望到淮安王府的客栈。

残阳暖暖洒向人间。伴随着轻缓的脚步声,紧闭的木窗被轻轻推开,因上了年岁而发出的嘎吱声响惊起屋檐上的飞鸟。鬓边长发随风擦过纤长的脖颈,玉白的手落在窗沿之上,梅弦月立在窗边,轻抬下巴,望着不远处的建筑群。

那是淮安王府。

亦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极富江南特色的王府伫立在寿春城的中心。虽不是皇宫,但一眼望去却胜似皇宫。

事实上,淮安王府也的确在不少地方用了仅有皇室才被允许使用的“逾矩”布局。

——不,许也不算逾矩。

梅弦月转念一想。

毕竟这是淮安王府。

初代淮安王虽以战功封国,但他们历代与皇室联姻。当今淮安王许行镜的母亲更是明帝最受宠的女儿,先皇的同母之妹,昭月公主上官钰。

因此虽是异姓王,但除了初代淮安王外,历代淮安王身上都流着上官家的血。

不然,且不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光是如先帝那般疑心重的人,便绝不会允许一个异姓王的封国离京城如此之近。

思至此处,纤长的眼睫轻颤了颤,梅弦月注视着那缓缓驶入淮安王府的黑色马车,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风抚过衣摆,红日渐渐落下山头。余晖倒映在那双无光的眼眸之中,又悄无声息地被黑暗吞没。

日落了。

梅弦月转过身。

……

他在寿春驻足了七日。

这七日,梅弦月走遍了寿春城。

而拜帖,则是在第八日辰时递到的淮安王府。

许是拜帖上印着颖川太守印的缘故,又或是旁的什么原因,此次递帖比往日要顺利很多。

三日后,淮安王府。

桃粉色的衣袍随风而动,高挑瘦削的人仿若谪仙。侍从恭敬地迎着,梅弦月顺着青石板路穿过前院,缓步来到了会客厅。

“梅公子,请。”

淮安王府的会客厅很大。

形态各异的脊兽坐落于屋脊之上,宏伟的建筑遮蔽了日光,阴沉的室内仅有几根白烛燃着荧荧火光。而在火光的中心,一以银铁面具覆面的高大男子正端坐于此,把玩着手中青玉制成的茶杯。

许是察觉到有人来,在梅弦月站定之际,男人也微微抬首,看向来人。

“呵……”

茶杯落到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低笑被清风送入梅弦月的耳畔,他抬眸,看向那一袭黑衣的男子。

狰狞的银铁面具将男子面容遮掩的彻底。但注视着那莫名熟悉的身形,杏眸仍微不可查地眯了眯,唇角却漾起清浅的笑意。梅弦月款款上前几步,面不改色地抬手行作一礼:“凉州梅氏梅珩,拜见淮安王。”

淮安王闻言,又笑了一声:“梅公子,多礼了。”

他抬手示意梅弦月上前,梅弦月如乖顺的猫儿,顺从地缓步上前。

“请坐吧。”

侍从为他拉开座椅,梅弦月浅笑着坐下,抬手唤来跟在他身后的长尘与长云。

长尘与长云皆是随他自凉州而来,亦与他一同被绑的侍从。此时,他们手中正捧着两个大小均等的黑匣子。

“一些薄礼,还望殿下收下。”

梅弦月弯起眼睛,注视着声音低哑的淮安王。扫过那两只木匣,淮安王的目光微不可查的顿了顿,但他还是颔首将其收下。

“梅公子,有心了。”

梅弦月勾了勾唇角。而淮安王拎起茶壶,格外主动地替他倾了杯温茶:“听闻梅公子喜茶,本王便命人备了碧螺春,公子不若尝尝?”

纤长的眼睫轻颤了颤,梅弦月垂下眼帘,看向那盛茶的玉杯。浓黑的眸子倒映在清澈的茶水中,仿若深不见底的潭洞。梅弦月牵着唇角:“多谢殿下。”

白玉般的手端起青玉制成的茶杯,茶杯抵到唇边,压住红润的薄唇。梅弦月轻抿了一口,便浅笑着放下茶杯:“此茶甚好,劳殿下费心。”

“哪里。”

淮安王又笑了笑,他抬手支着下巴,用被刻意压到低哑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梅弦月聊着。约莫过了一刻钟,兜兜转转的淮安王才终于引入正题。

“不知梅公子来寻我,所为何事?”

蜜棕色的眼睛透过小小的孔洞,端详着那面若冠玉的清俊青年。

绣着粉樱的衣袍极称他,桃粉的衣物令白皙肌肤上的几分病态褪去,青年的眼尾飘着淡淡薄红,一双杏眸含着水光,似是诱人深入的水潭。

注视着那双几乎要将他吞没的黑眸,许行镜的指尖不自觉蜷了蜷。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料——

“在下,欲向淮安王殿下自荐。”

清润的声音如浮冰相击,透着难以言喻的空灵。浓黑色的眸子深邃,梅弦月审视着这位淮安王,语气与神色却没有任何不对。

“……自荐?”

低哑的声音略有些失控,又听出几分熟悉的梅弦月垂下眼帘,浅笑着颔首道:“是。虽远在凉州,在下却久闻淮安王殿下大名,亦仰慕淮安王殿下风采。在下愿为淮安王之谋士,效犬马之劳。”

娴熟地说着对每一位主公说过的话,梅弦月面色不改。许行镜却有些恍惚,默默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仰慕。

冰冷的银铁面具贴着掌心,纵使清楚这大概只是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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