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的烛光映进牢房,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投下一道扭曲的光影。
孔清泽在这光影之下,呼吸微弱,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谢从奚靠着椅背,食指在扶手上有节奏地轻点,好整以暇地望着这个弱不禁风的太仓署令。
短暂的沉寂过后,孔清泽一点一点抬起了头。
他已被拘禁多日,仪容不整,浑身脏乱不堪,但即便如此,也依稀能从他血迹斑斑胡茬杂乱的脸上探得昔日的清秀俊朗。
“女子?这与女子又有何关系?下官不懂。”
他吐字艰涩,但语气执拗:“下官自进来第一日起,便说下官认罪,随时都可签字画押。”
“孔署令果然是赤胆忠心,既然如此,本王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谢从奚说完就起了身,修长的手轻掸了掸袍子上粘的灰,向着牢门走去。
堪堪到了牢门之前,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微微侧首:“说来孔署令登科的那场曲江宴,本王也在席中。”
他逆着光影而立,轮廓分明的侧脸看不清神情。
谢从奚像是与旧友叙旧一般:“孔署令风度翩翩,仪表端正,那日的风头几乎要盖过了前三甲。”
“本王还听说……”
“裴太仆曾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你,两家都已走到了纳吉这一步,可为何之后你与裴娘子的婚事又突然作罢了呢?”
孔清泽勉强扯起笑意:“殿下对下官的私事真是了如指掌。”
“没什么特殊的缘由,不过是我与裴家娘子有缘无分而已。”
谢从奚也笑了一下,说道:“本王还以为是裴家嫌贫爱富,后来又反悔了呢。”
谢从奚声音柔和,吩咐道:“季枫,把本王提前备下的礼物拿给孔署令。”
“是,殿下。”
季枫快走几步,将一只锦盒呈到孔清泽面前。
锦盒不过手掌大小,外裹了一层锦缎,打眼一瞧便知不是凡品。
季枫一手托着锦盒,一手在孔清泽的眼皮底下将盖子慢慢打开。
盒子内部也垫上了一层柔软的丝绸,白色上绣着点点落梅,随着季枫的动作,丝绸上的东西映入孔清泽眼帘。
丝绸正中端端正正放了一截微泛着白的物什。
是女子的小指。
根部平整,指骨与皮肉切口整齐,可从这刀口窥探到动手之人的娴熟。
孔清泽一眼便看到了断指第二节指骨上那两颗并排的痣。
“哗啦——”
死死缚在孔清泽身上的铁链随着他剧烈的抖动喘息而簌簌作响。
一直面容平静,一心赴死的孔清泽此时才像是活了过来,他目眦欲裂,瞋目切齿,胸腔在剧烈的刺激之下大幅抖动。
谢从奚冷眼看着他失态。
“就放在孔署令身前吧。”
“是。”
季枫依言将盒子放在孔清泽身前空地上,还特意挑了块稍微干净的地方,随后便重回谢从奚身后。
孔清泽死死盯着黑漆漆地砖上的锦盒。
“殿下留步。”
喑哑的声音叫停了谢从奚的脚步。
孔清泽是个聪明人,看到断指的那一刻便知谢从奚的用意。
谢从奚却脚步未停,风轻云淡道:“晚了。”
“孔署令现在想说,但是本王已经不想听了。”
“殿下!”
谢从奚身影丝毫未有停顿,他从容地拾阶而上,任凭孔清泽在后叫嚷,也没有回头的意思。
彻底从地牢出来后,谢从奚吩咐季枫:“传令下去,这几天不用审了,每日照常给他放饭,但是什么都不用问,他问什么也不必回答。”
季枫:“是,属下这就安排。”
……
淮王殿下去了大理寺死牢的消息,不出半个时辰,便被递给了几波不同的人。
已是子时末,户部尚书袁休的书房却还未熄灯。
听过小厮禀报后,袁休心烦气躁,摆摆手让人退了下去,随后袁休的夫人便端着盅热汤推门而入。
“天色已晚,夫君喝过汤后便休息吧,明日还要早朝。”
袁休长叹一口气:“夫人呐,眼下我哪能喝得下去。”
“淮王殿下已然归京,且刚刚去了死牢,他手段狠辣,孔清泽那个软骨头怕是扛不了多久,他若是和盘托出……”
“而且大理寺上下铁板一块,我们的人根本探听不到里面的消息,夫人,你说我哪里能睡得着?这可是攸关身家性命的大事。”
袁夫人将汤放在桌子上,微笑道:“夫君不必过于忧心,孔署令不是有命脉被握在我们手里吗?”
一提这个,袁休更是控制不住怒气,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命脉!还有什么命脉!命脉自己惹出了事,现在都不知道遁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袁休怒不可遏,真是小瞧这裴柔了。
本就是怕把她留在洛京会惹出事端,这才将她送到平州,一是为了盯住平州那个不堪大用的商户,二也是为了更好与卫夫人互通有无。
可谁能料到,裴柔竟是要在平州翻天!
小小的商户之死不足为道,可好死不死竟然让淮王殿下当面撞上。
袁休越想越气,咬牙切齿道:“派出去的人尽数折损,卫使君那边也断了消息,裴柔更是不知躲到了哪里。”
“夫人,刑部已然抓了好几人下狱,齐王却迟迟按兵不动,你说,我能如何,我该如何!”
袁夫人思忖再三,说道:“裴柔的事传回京时,孔署令已然下狱,他必不可能先我们一步知道消息,且淮王殿下今日若是从他口中审出一二来,以他的作风,怕是早就有所动作了。”
“当务之急,是要趁着孔署令还不知晓裴柔已经消失的事,让他按照之前约定行事。”
袁休:“夫人,大理寺的人……”
他还未说完,袁夫人就微笑着打断了他:“夫君的手不够长,齐王殿下可不一定吧。”
袁休:“可是……”
袁夫人:“夫君明日拿上那封信去拜访齐王殿下吧。”
“若是不成,何不转投明主?”
袁休没有应声,眉头紧皱,还在不断思考破局之法。
……
谢从奚回府后沐浴完又去看了一眼姜同舒。
郑太医不愧是医中圣手,两贴药下去,姜同舒的温度已经控制下来。
谢从奚也并未多留,看过后便回了自己卧房。
许是今日被姜同舒种种动作又勾起了深埋的回忆,一向浅眠无梦的他阖眼后竟也快速进了梦乡。
梦里姜同舒穿着一袭浅桃色襦裙,趴在桌案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小憩,白皙的脸蛋被压出一点肉,未着口脂的唇泛着健康的红色,身子随着呼吸而微微抖动。
她就这么不设防地在这睡着,泛着黄的旧书掉在地上,漏出了里面夹着的另一本书。
这是两年前的旧事。
谢从奚看着眼前的女子,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他还记得,当时他俯身捡起那两本书,发现一本是诗经,而另一本他还没来得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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