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种的青菜和蘑菇果真清脆好吃,就连煮出来的粥都是香的。”
白璟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脸上还有些湿润的热气。
前厅的灯烛俱被点燃,直棱槛窗下摆着几盆兰花。皎洁清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莲花纹的地砖上投下一层清浅的影子。
白璟吃饭时也忍不住讲话玩闹。他是那种自小被纵容娇惯的子弟,讲究且随性,眼睛亮晶晶道:“好吃吧,好吃吧?”
“很好吃。”叶清圆抿着唇笑,片刻后,还是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惑,“只是,冽雪山谷在修行之人眼中都是危险至极,为何你会……”
“为何我会来吗?”白璟放下碗筷,很认真地想了想,笑道,“因为我离家出走、无处可归了啊!”
叶清圆挑起眉,讶异道:“离家出走?”
“若我不趁夜逃出来,父亲就会逼着我学那些渡魂的术法,逼着我去继承家族事业了!”
叶清圆夹了一筷子豆腐,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同时脸上露出了礼貌客套的微笑。
她抬眸去看谢尽芜,发现谢尽芜此时也露出颇为无奈的神情。
白璟收敛了脸上笑容,眼中露出一种近乎执著的认真:“父亲指派了好多长老来教导我,说势必要将我培养成那种堪当大任的家族继承人。可我早已不是小孩子,我需要的是成长、历练,而不是保护。”
叶清圆听得饶有兴味,眼中赞赏的笑意如流水般漫开。
少年心志可凌云。
白璟朗声道:“所以我给哥写信,求他一定带我来冽雪山谷。我就是要向父亲证明,我白璟,不需要渡亡世家的保护一样可以闯出名头!”
叶清圆也放下筷子,笑道:“好,很有个性。”
“叶姑娘!”白璟感动涕零,“实不相瞒,我第一次见到叶姑娘,就知道你必会懂我!果不其然——”
谢尽芜被他们吵得耳朵都快聋了,皱眉提醒道:“食不言。”
白璟乍然收声,抬手在颊边作掩口状,小小声道:“果不其然,知我者,叶姑娘也。”
他转过头,对着谢尽芜憨笑:“可以言,我小声言就是了,哥。”
谢尽芜垂眸敛眉,满脸无可奈何的薄怒。
叶清圆快要被他笑倒。
她清脆的笑声漾开在这花厅里,霎时给这座久无人居住的宅院添了许多生气。
白璟还算乖巧地压低了声音,喋喋不休地讲他的修炼、苦恼和所有事。叶清圆就当是在听故事,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时不时被他逗笑。
饭桌上的氛围竟出奇地温暖融洽,烛光也暖,汤羹的香味弥漫蒸腾。谢尽芜端坐在这吵嚷的环境中,脸色沉静如冰雪,一颗心逐渐柔软下来。
他抬起眸,目光几乎是不自控地要往叶清圆那里去。
她或许是有些疲累,眼睫下竟隐约地现出了乌青。可饶是如此,她笑时依旧明亮温柔,微弯的唇角,皙白的脸颊,那双琥珀的眼眸还是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只是看着,他的心跳便失控起来。
他想,他是很喜欢叶清圆的。眼睛没办法骗人,这是不可控的事实。
吵吵闹闹地总算将一顿饭吃完了。叶清圆挽起袖子收拾碗筷,白璟则是提着灯笼去了街上,想去那酒馆看看热闹。
谢尽芜恍惚地被叶清圆拉进了厨房,两人分工,半盏茶的功夫就将碗筷灶台收拾干净。
庭院里起了风,红梅枝被风拂得簌簌作响。
谢尽芜坐在树下的石桌旁,提笔继续画符。
叶清圆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将竹藤椅搬来在谢尽芜的对面,而后她挑了一包蜜饯拆开,就这么头顶澄澈星幕地歪倒下来。
谢尽芜依旧垂着眼帘,凝神静心,提笔画符。
庭院里的灯光不算很亮,朦胧隐约地照过来。
她口中嚼着蜜饯,目光在谢尽芜和他手下的符纸来回逡巡。
谢尽芜终于在她毫无遮掩的注视中败下阵来,他搁下朱笔,抬眼道:“怎么了?”
叶清圆的眼中漫出笑意:“很早就想知道了,你分明习剑,为何也懂点灵之术呢?”
连指空画符这种高阶玩法,他都信手拈来。
“以前在希夷殿,什么都要学。”
谢尽芜的声音很轻:“殿主曾杀过一名出身点灵世家的邪修,那人天资颇高,却以符术诓骗百姓、大肆敛财。殿主受人之托,杀了那叛徒。事后,便得到一本秘籍。”
“只不过点灵之术入门容易,可若想学到以术杀人的程度,便要耗费许多年的光阴。况且这秘籍晦涩难懂,记载的俱是高阶术法,大家都不爱学,殿主便只好将这项任务交给了我。”
谢尽芜敛眉,眉宇间颇有无奈之色:“我那时已是二殿主,推脱不开。”
众人皆道,希夷殿殿主手下掌管一群顶尖杀手,他本人也必定是个罗刹恶鬼。
可实际上,殿主不仅不恶,还总是笑眯眯地扮可怜。他生了胖胖的身材,圆润的脸,训诫属下的时候眼神狠戾如刀,喝多了酒却照样被夫人拧耳朵哭着讨饶。
那时他捧着一本破旧的经籍,西子捧心似的跑到谢尽芜面前,可怜巴巴道:“小谢,小谢啊,好孩子,这些咒文你就抽空学了吧?殿主知道,你一直是咱们希夷殿最聪明、最有出息的孩子!今年除夕我求夫人专程给你包个大红包,好不好?”
谢尽芜浑身恶寒,再三推拒,终究架不住老殿主狗皮膏药似的推销,含恨收下了。
老殿主将经籍往他怀里一丢,顿时就硬气起来,扭头就走,欠揍道:“后天有任务哈,你自己去砚绘山除妖,不许拒绝!”
现在回想起来,老殿主除了样样不好之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叶清圆从未听他讲过这么多话,笑盈盈道:“那你好聪明,自学也能达到这种程度。”
“那时点灵世家已经分崩离析,族内秘籍流散世间,懂得画符点灵之术的,不仅是我。”
谢尽芜猝不及防被她含笑夸了一通,满心的喜欢都快要从眼里跑出来,口中却含蓄道:“你也很厉害。”
叶清圆顿时就得意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啊。”
谢尽芜笑着望她,殷润的眼眸亮如星子。
他将画好的符纸贴在庭院的各个角落,尤其在叶清圆居住的院子里多贴了两道。
“那你从前在希夷殿的时候,是不是很辛苦?”
叶清圆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的身影,声音倏忽放轻。
“为什么问起这个?”
“嗯……其实我听说过那个地方的,一个依附于帝权,凌驾在所有世家之上的组织,有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越不过它的门槛。可是你刚进希夷殿的时候才八岁呀,然后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就当上了二殿主。所以我想,这一路走来,你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头的吧?”
枯败的梧桐叶子落在庭院里,萧瑟秋风。
他轻笑道:“还好。”
总归是过去了。
叶清圆不喜欢他事事都要憋在心里,追问道:“给我讲讲嘛。”
谢尽芜将笔墨都收好,垂睫思索一瞬,道:“平日里都还好。”
“出任务的时候呢?吃什么呀?睡在什么地方呢?”
谢尽芜轻声:“吃饭。有时睡山洞,有时睡在树上。”
他曾经捉妖杀鬼去的都是些极危险的荒芜之地,食物有的吃就不错了,接连几天无法休息也是常有之事。
只不过他从不在人前提及自己经受过的事,没有任何必要,像是刻意博取同情一般。因此挑了个最不值一提的来讲。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叶清圆却觉得很不是滋味。
因为是二殿主,所以要承担比别人更多的责任。世人只道他天资绝伦,十五岁被殿主亲手提拔为二殿主,羡煞世家子弟。可谁会在意这灼目光环之下,埋藏了多少滚烫的血与泪?
原著里说谢尽芜在希夷殿遭受过“近乎虐待的严苛训练、精神重压与心理的过度折磨”,所以,他冷静且聪明,漠然又疏离,像是训练完美的杀人机器。在查清灭族真相后,他的性情才会变得这么极端,复仇手段才会如此残忍。
那时都讲他的心性大变,但追本溯源地讲,这与他的成长经历脱不开干系。
叶清圆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她坐直了身子,小臂交叠支在桌面上,凑近去看他的眼睛。
“所以,邪印发作时那么痛也不肯讲,明明有办法缓解疼痛也不肯提。就喜欢自己硬撑着,是吗?”
谢尽芜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顿了一息后,又抬起眼帘,眼神清亮地与她对视:“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他最脆弱的内里都快要被她剖开了,可却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怒意。反倒是一颗心跳动得宛如擂鼓,既渴求又不安。
想让她知晓更多,又怕她知晓更多。
他这些年在情感上的成长几乎是停滞的,青涩幼稚得就像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每迈出一步都伴随着跌倒的风险。
可是对她,他却依旧遵循着本能,笨拙却坚定地走下去。
“是呀,”叶清圆就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回避态度,笑得明媚张扬,“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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