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想带着长公子进去,谁料幼崽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猫儿一样,自顾自就跑进殿了。
“阿父~”
嬴政抬起眼睛,便见幼崽一路小跑过来,因为跑得匆忙,头冠都歪了不少,还是到了近处小家伙才意识到,扶了扶冠。
赵高走在后头弯了弯唇,旋即又压了下去,眸光微不可察地多了丝惑然,嬴岳喜欢大王是天生的孺慕之情,但长公子似乎不怎么喜欢他?
这是他的第六感。
兴许是一贯的谨小慎微,所以这感觉一向很准。那日长公子问完他名字后眸光很奇怪,像是透过他的眸子看到了别的,又很快用笑容掩饰揭了过去。
回去后,他也曾思索,却没寻到答案。
父子俩在殿内互动,赵高在旁处远看着,蓦然多了个想法,他总共就回了两句话。莫非长公子已然知晓内官是何意思,这才讨厌他?
嬴政:“晚了半柱香。”
他并未抬眼过来,声线低沉平稳。
嬴岳听了一口小白牙露出来,咯咯笑两声,末了抓着他的衣袍晃了晃,试图让他别再看案牍了。谁想阿父竟真的不看了,侧眸看他。
“阿父,你的黑眼圈有点儿重哎……”
未足三岁的幼崽忽然凑身盯着他的眼睛,这还不够,还试图伸出那小短手来碰,可惜手太短,压根儿没碰到,指间落到下颌处,拼命似的想要往上伸,整得小脸都微微皱起来了,滑稽又可爱。
“阿父,身体最重要,适当给自己一些休息时间才好。”在休息这一方面幼崽半点儿不会苦了自己,但阿父就不一样了,众所周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你还没回答寡人的问题。”嬴政挑了挑眉。
他抱着幼崽坐到自己的腿上正了正,小孩发丝淡淡的清香就猝不及防地沁到鼻尖,格外好闻。
幼崽就滔滔不绝讲起来。
讲什么?
讲初次到一个臣子家中的感受,那体验感倍棒。讲李斯家里有条大黑狗,名字却叫大黄,讲他还有一只小仓鼠,毛茸茸的,和它名字一样可爱,最后再说自己让李斯教了写字。
写字虽没多久,但他感受颇深。
这篆书里头的门道真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最后,又毫不吝啬地夸赞说:“老师字迹好漂亮,挥洒自如,想来从前花了不少功夫练习。”
嬴政:“……”
敢情第一个教孩儿写字的不是他这个阿父,而是臣子?
“写了什么?”他问。
“写了孩儿的名字,”提到写字嬴岳头都要大了:“嬴这个字实在是太难写了!”
嬴姓据说源自先祖伯益。
伯益掌管山泽,辅佐大禹治水有功沐封,赐了嬴姓,而今文字并未统一,此字像多桨龙舟,弯弯绕绕难写得不行。
赵高出声:“公子,大王的字绝妙。”
嬴政觑一眼他,“多嘴。”
“婢多嘴。”赵高适时闭嘴。
“……阿父,那你可不可以教孩儿写字?”
嬴政捏捏他的小脸,不留情面地说:“你不是已经找了斯卿吗?怎么,又反悔了?”
“不是不是,”嬴岳晃晃脑袋,掰扯自己的手指给他看,“老师既要教我律法,又要教算筹,还要教我写字,是不是太多啦?”
嬴政哼笑一声:“你倒是会心疼李斯。”
“哈哈,阿父若是忙的话也没关系,孩儿就跟着老师继续学了。”
“算了,”都要放弃祖龙教字了,他话锋忽然一转,“也不是不行,但让寡人教你,可不许随便哭。”
嬴岳高兴地在他怀里扭了两下,“真哒?”
他浓黑的剑眉几不可察地上挑一下,眼神好似在说:寡人金口玉言,难道还会诓骗你这小不点不成?
嬴岳见了心乐开了花,稚嫩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
“嘿嘿嘿,孩儿才不会哭呢,自古严师出高徒,严父就是高高徒!”
【祖龙要亲自教他写字了!】
赵高心里嘀咕,大王明明想教公子写字,但偏不说出来,还得靠他啊。
……祖龙?嬴政心里重复这个称呼,眉心微簇。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幼崽听到这个词了,为何这个词和他有联系?龙乃神威象征,难道是对他的敬辞和称赞?可又是何人最先以此称他?
嬴岳敏锐捕捉到阿父片刻的分神,小家伙乌黑的眼珠一转,很快有了主意,他猫儿似的悄悄坐起身,猛地伸出小短胳膊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吧唧”一下,结结实实,响响亮亮!
嬴政高大身躯骤然一僵,显然没想到幼崽会“偷袭”他,经此一遭很明显感受到右颊湿湿的,带着温热。他扭头看向嬴岳,小家伙露出一对酒窝,乌溜溜的大眼似闪耀着星辰,在殿内尤显得明亮。
他还挺得意!
得逞的嬴岳眉眼弯弯。
他就喜欢阿父这种意外的神情——属于一个父亲并非秦王的,鲜活的表情!
瞧,多生动啊。
赵高看着幼崽心中感叹。
能让大王吃了瘪还没话说的就只有长公子了。
此子必定前途无量,日后该多拉拉好感才是。
……
韩国,新郑。
眼见秦国东进的动静越来越大,韩安有些坐不住了。
强国环伺,以致韩国这些年来一直割地,眼瞧着就只剩空壳子,再瞧西边的秦国,疲倒是没疲,反而因为郑国渠的加持让关中一带平均产量达到了一钟。
一钟什么概念?
那可是六斛四斗!
——意味着关中不仅没了旱灾威胁,黔首都能吃上饱饭了。
秦国更强盛了,他是眼红又害怕,再这么下去韩国迟早要玩完。
阿父韩然薨了自己接了一手的烂摊子,虽有无上权力,可如今朝臣各持己见,人人都藏着不同的心思,也不知该听谁的好。
他自然不想做亡国之君。
就这个糟糕境遇,韩安试着做一些事情,比如说筹备筹备兵马啊,将各家的壮丁都统计下来,以备不时之需。每每愁的心力交瘁时,就听上几首小曲放松放松神经。
丝竹交错,他恍然觉着自己踏入云间仙境,什么烦恼都没了。
不曾想,就这么两件小事,忽然就被人指着鼻子骂。
偏骂他的是自己的叔父,患有口吃,磕磕绊绊的也要当着许多人的面上骂,骂得他脸色一时红一时白,牙痒痒。
气急时他便问韩非:“叔父可有法子?”
韩非就等着这话了。
他言今日韩国沉疴太多,需得变法图强,奖励耕战,斩佞臣……
如此,才能挽救本国颓势。
韩安听到答案身子一抖。
变法?
狗都不变!
韩国如今哪里能经得起变法,再说了,古往今来哪个变法的有好下场?
那卫鞅和先祖韩昭侯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申不害变法树大招风,害得韩昭侯死了,韩国也差点儿被魏国团灭。
而今韩国本就摇摇欲坠,变法要怎么变?从何处变?谁是佞臣?又要先拿谁开刀?还有,谁不怕死当第一个抗旗人……这里面要思虑的事情就更多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若真开始了,最危险的当是他这一国之君了。
他还不想死呢。
变法之事每每一提整个朝堂就彻底炸了,韩安头疼得要死,总借口累了提前下朝,这才避开。
……
秦国,章台宫中。
秦王终于见到李斯敬慕十分的人物,这是个约莫不惑之年的高大男人,他双眉倒扣,两眼炯炯有力,满脸络腮胡子,古铜色的皮肤长了不少皱纹,全身上下可以说尽是岁月的痕迹。
可他的确如李斯说得那般,眉眼间有股清直的气质,具体咋说呢?
就……
很靠谱的感觉。
嬴政想到幼崽说其两面派,想来是对自己有许多偏见,索性开门见山:“寡人素闻尉卿善相面知微,你觉得寡人是个怎样的人?”
“大王需要臣说真话吗?”
“愿闻其详。”
尉缭:“我观大王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自入殿起,这位秦王的言行举止都极具威仪,一双丹凤长目瞧着虽美,但顾盼之间给人一种少恩虎狼心。
事实上,秦王本人的确如此。
不过一年便铁血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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