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
血珠与水滴同时坠落在青砖碎砾间。水声渐次漫延,须臾间已漫至膝盖。
仿佛是某种暗号,阴九瓷轻拂云鬓,取下最后一根骨簪在指间摩挲,细碎骨粉簌簌飘落——原是支古银簪,经年累月裹着骨粉,早失了锋芒。她一向把它藏得很好,就连那位鹰目如炬的刀客都未曾察觉过。
依稀记得,昨日临别之际,刀客轻揽着她香肩,似是不经意提起:
“听闻明晨有一年一度的潮信奇景,要看,须得寅时三刻便去候着。”
彼时她扭身嗔笑:“妾身才不去瞧热闹呢,白白耽误美容养颜的时辰...幼时年年在城外守着,早看腻了那些浪头...”
“正因幼时看过,如今才更要看。”刀客摇头轻叹,手指缠绕她鬓边发丝,“岁月更迭,潮还是旧时潮,看潮人却换了心境。难得故地重游,当真不愿再赏?”
美妇于暗处勾了勾唇,抹去唇边溢出的血迹。
那时她是怎么回的来着?
“头儿可听过,黛州有句俗谚,叫‘今年番薯唔比旧年芋’...”她故意咬字说道,“再壮阔的潮水,也寻不回初见时的滋味了...”
“今年番薯...唔比...旧年芋?”刀客学着她腔调复诵俚语,逗得她笑个不停。末了,他却突然挑眉:“你将我比作番薯?”
“岂敢?”她如此讨饶,却是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直不起身来。
那刀客眸光一闪,却眼明手快,倏然取出一支珊瑚珠花,迅速簪入她松散的发髻。
她笑意微僵,指尖在袖中蜷成爪状,却硬生生按捺着没敢动作。
“不错。”
刀客看她半晌,却从唇间迸出两个字。他目光灼灼,如同审视新得的佩刀。
“——红珊瑚衬气色。骨钗丢便丢了罢,女儿家,原该戴这些明艳物件。”
她指尖摩挲着珊瑚珠坠,硌得掌心发疼。
“头儿...这怎使得...”
刀客罕见地勾了勾唇角:“明日戴这个,随我去观潮...”
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将她自幻梦中惊醒,回忆却在此时戛然而止。那珊瑚珠花被她留在客栈之中,此时应原模原样躺在那案上。
“头儿会错了意...其实...番薯也很好,芋头也很好。”
她下意识张了张口,却想起此处无人,也没谁会听她聒噪。而这句话,她也同样没能来得及说。
罢了...
兜兜转转,却还是逃不开与林家的这段孽缘。
她并未向少女透露,当将暗卫走狗引来此地时,便已经开始后悔了——纵使当年林家绝情退婚,此刻她亦无落井下石之心,更不愿林家再添灾祸。若早知地牢藏匿着那般秘辛,她断不会将人引至此间...
想起那令人又爱又恨的小丫头,她不禁笑了笑。与那少女周旋试探,不过是一时兴起戏弄之意,欲令对方心存歉疚。
毕竟愧疚与亏欠,最是令人难忘。
她不想被忘记。
阿海,这林家,我替你守了。
我不会等你,请你也别再等我。
“嗤——”
一道流火破空。
银簪方才现出原貌,转瞬又卷入赤焰与海潮的交锋之中。
......
暴雨如注,归港的渔人老高收紧潮湿的网绳正要靠岸——久居海滨的老把式都明白,越是这般风狂雨横的恶浪,渔获往往越丰。即便如此凶险的年度大汛,河口处仍有数艘渔船,压着翻涌的白沫劈浪而返。轰鸣声自远及近,层层叠起,渔汉们却只习以为常地甩了甩蓑衣上的水珠。
黛州城每年秋汛必办观潮盛会,石家酒楼的天字号上房早被世家大族包下。据说那珍馐满席专候九州名士。镇南镖局作为南武林执牛耳者,总借此时节,在潮汛擂台上广邀豪杰,实为巩固其在南境的威势。
老高始终不解,那汹涌的浪涛有何观赏之趣?除了裹来几尾稀罕的海鱼,于他听来,这滚滚涛声轰鸣刺耳,远不及天香楼姑娘的曲调动听。
而今适逢林总镖头辞世,海潮擂的举办却不得不搁置,据说林家府邸最近皆笼罩在一片缟素之中,便是黛州人见了,也约莫要绕路而行。
老高想到这里,咧嘴笑了笑——前些天他那在酒楼帮厨的婆娘还念叨,这些日子来了许多外地客,食肆买卖兴旺,掌柜总允她捎些残羹回家。得益于林家这场排场极大的丧仪,自家孩儿总算能沾些荤腥,尝几口油汪汪的红烧肉。
要他说,这就叫死得其所。至于这南境变不变天,又与他何干?
“轰——”
远处海面陡然掀起巨浪,雷暴般的涛声震得人耳膜发颤。老高胡乱抹去脸上雨水,像往常那样收整渔网准备泊船,铁锚碰撞船板的声响却被浪涛声吞没。
“嘿!今天收获不赖啊!”他扯着嗓门朝邻船渔民喊话。风浪之中,每句话都要用吼的,浪头砸在礁石上的轰鸣声简直像是要把人掀翻。
“逮着几尾大家伙!”对方抖了抖浸透的渔网,银鳞大鱼在网中疯狂扭动。
“真够肥的!”老高嘴上应着,眼底却满是妒色。那几条鱼的个头,抵得上他整船渔获。
又一道骇人巨响近在咫尺,码头木桩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老高踉跄着抓住船舷,咸湿的海风里混着股说不清的腥气。
“今年潮汛比往年邪乎啊!”他抹了把糊住视线的雨水,话音未落,却见邻船渔民突然松手——网中巨鱼借着浪势猛然摆尾,眨眼间就拖着渔网消失在墨色海水里,只留下圈圈扩散的涟漪。
“哎!咋给放了?!多可惜呀......”老高急得直探手,却捞不住那团顺水漂走的渔网。他猛地抬头看去,正撞见对方面如土色,直勾勾盯着海面低吼道:
“老天爷!那是个啥玩意儿......”
“啥?”老高使劲掏了掏耳朵,顶着轰鸣的浪涛声把身子凑近。
渔夫惨白的嘴唇不停打颤,零碎的话语在风里飘忽不定。待老高终于拼凑出那两个字,终于明白对方是在说:
“快——逃——”
他脊背骤然掠过一阵刺骨寒意,猛然回头,只见数丈高的漆黑浪涛挟着猩红烈焰当头压下。
那浑浊的瞳孔未及颤抖,却瞬间被漫天火海与怒涛填满。
“苍天...这是海神娘娘降罪了!”
几个老渔民望着沸腾般的海面倒吸凉气,这般诡谲场景,纵是数十年与海为伴的老船工也闻所未闻。众人手忙脚乱收拾渔具,生怕被这诅咒般的怒浪吞噬,抱着头踉跄逃向村落。
......
地动山摇之际,凌斩秋在侍卫簇拥下,匆忙退出林家地牢。
“怎么回事?!”
这难得的地牢探查良机,竟被崩塌的青砖毁于一旦。凌斩秋怒喝未落,檐顶值守的宵衣卫已颤抖着指向云端。
“头儿...您看......”
凌斩秋望见天际赤光如血,竟将海天交融处染作猩红绸缎。他纵身跃上飞檐,霎时窥见黛州城外海岸已然蜕变为一座修罗场——
目及之处的汪洋正沸腾燃烧,滔天火舌狂舞,如同千头赤鬃凶兽,携着熔岩般的怒涛朝滩涂奔袭而来。
“这是...”饶是凌斩秋见惯风浪,此刻望着炼狱般的景象,那素来沉凝的面容也骤然变色。
只是这惊愕也不过转瞬,他倏然醒悟——这般天地异象绝非什么海神娘娘显灵,势必与方才林家地牢中那阵撼天动地的震荡有关。
——“有人与朕说,镇南镖局里藏着秘密,事关国运兴衰...”
记忆之中的龙纹御座上,那位执掌九州,尊荣无双的帝王曾眯着昏花老眼,在觥筹交错间,半真半假地与他举杯嘱托。
——“斩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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