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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千里家书乘戏船,旌忠座下求平安(上)

仕渊答应大伯的三日之期已到,而铁索依旧在君实身上捆得稳稳当当。

“杏苑及第”毕竟还是大伯说了算,即便出尔反尔也不好将君实藏在那里。但出行在即,若真的将他送回镇江又不好联络。

眼下扬州城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闲言碎语怕是会越传越出格。思来想去,仕渊便带着君实来到了坤珑阁。

此时未到日中,坤珑阁还没什么生意。四叔陆季堂正在试印着几个刚刻好的雕版,弄得满堂油墨味。

谭掌柜跟见了鬼差似地挡在了楼梯口:“哎呦我的小少爷啊,你这又是唱哪出啊?当家的再问起来我可不好交代啊!”

陆季堂见状,擦了擦手,打量了君实一眼,道:“看来林班主也无能为力啊。所以你顺走我五两银子,究竟干了些什么?”

仕渊哪管谭掌柜的阻拦,拉着君实兀自上了二楼,边走边道:“这铁索的门道我都替你打听好了,今天是来给你入库的!”

“入什么库……哎,你等等!”陆季堂赶忙追了上去,“我这儿可没东西再给你糟践了啊!”

仕渊平日里没少来坤珑阁翻翻找找,自然对这里的规矩轻车熟路。

他径直走到书案处,翻开库存簿,抄起一支笔用舌头润了润,边写边道:“神荼索一只,东海小破岛所得,乃上古陨铁所制,匠人年代均不详。其手柄内藏机括,一朝相扣,非磁石锁匙不能解。”

陆季堂任由仕渊胡写,末了将那库存簿抢过来细细一读,面露难色:“那,那这锁链岂不是不成套?这可不好卖了……哦,我是说,要上哪儿去帮君实找锁匙啊?”

“所以眼下全仰仗金蟾子那道士知道些什么了!”仕渊白了陆季堂一眼,“人家主动送上门了两趟,你们不想着从他口中套出点有用的来,倒先想着讹人家香火钱。这下倒好,我们得主动去找他了!”

“你自己惹的祸,别往我身上推,要找谁自己找去!”陆季堂将仕渊从座位上推了下来,“瞧把你能耐的,起来起来,你录到工笔部了!”

君实看懂了陆季堂的小算盘,心中不免寒凉,却还是承诺道:“四爷您放心,我和少爷绝不会给府上添麻烦。待我解下这锁链,定当连同锁匙一齐奉还坤珑阁。”

“喏,四叔,你听到了?”仕渊嬉笑道,“锁链自己都发话了,赶紧入库吧!”

“入库?”

陆季堂一脸惊诧,君实则闭目叹息,心中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对啊,你自己收的‘宝物’可得找间屋子好生放着,莫让他人瞧见,也别让它自己跑了。”

仕渊一脸理所当然,朝二楼里间扬了扬下巴,“哎,我看你平时小憩的里屋就不错!那美人榻睡你可惜了,睡这‘锁链’刚刚好!”

“那叫罗汉榻!”陆季堂气得直瞪眼。

“行行行,都忘了你是个万年光棍儿,只衬罗汉榻!”

仕渊演上瘾了,自己都笑得前仰后合,“哦对,这‘宝物’还要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不能让它闲着,更不能让它脏了落灰。放心,不劳四叔亲自费心,我一会儿回府上会找个下人来搭把手!”

君实听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自己一个大活人被仕渊当成物件儿调侃了半天,却硬是生不起气来。

陆季堂哭笑不得,虽然隐约猜中了仕渊找上门的缘由,却没猜中这曲里拐弯的说辞。

他平生最怕麻烦,但仕渊所托之事无非就是让他少睡一阵子午觉而已,便不痛不痒地答应了下来。嘻嘻哈哈间,竟真的将君实带到里屋“入库”了。

安置好君实后,仕渊不再嬉笑,双手握着君实的肩膀,正色道:“君实,你信我么?”

君实被他这么四目相对地一问,怔了一下才道:“君实自然是相信少爷的。”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外面的事情交给我来办,你且在这里等我。”

仕渊紧紧捏住君实肩膀,郑重道,“我一定让你坦坦荡荡地秋赋,然后风风光光地回乡!”

君实双肩吃痛僵立在原地,温暖与酸楚一并涌入心弦,嘴角不由地上扬,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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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渊离开后没过两个时辰,纯哥儿就大包小裹地来了坤珑阁,负责照顾君实。

纯哥儿是数月前进府的,这两日君实的起居全靠他伺候。

他姓李,山东人,比君实还要小两岁,灰黄的小脸上稚气未脱,身材却精壮得很。虽然性子大大咧咧,吃饭时跟匹饿狼一般,但干起活来事无巨细,任劳任怨还麻利,君实只得佩服书琼姐姐挑人的眼光。

兴许是平时在园内值夜久了太寂寞,纯哥儿在君实面前话格外多。好在君实这几日被藏在坤珑阁,因为怕引人闲话,所以终日足不出户,无聊得紧,便也同他天南海北地瞎聊,自然也将自己被锁链捆住的原委和盘托出。

纯哥儿听罢不可思议:“娘嘞,人家都跟俺似地往南方跑,没见过恁这种金枝玉叶的上赶着去北方的!北方可大了去了,找人岂不是大海捞针?不过,淮河以北就属俺们山东两路道士最多,那‘金蟾子’是哪座山头的恁知道不?崂山泰山昆嵛山?”

他同君实聊久了,也没把对方当外人。君实被他连珠炮似的乡音问得有点懵,反应片刻后笑道:“我不知道,不过有人知道。话说回来,人家践行黄老之术,怎被你说得像山贼?”

“海了,恁马上就起锚拔锭咧,连去哪儿都知不道?”

纯哥儿诧道,“山东两路如今十座山有八座都是贼窝,还有两座被鞑子占着。这些年收成不好,谁都不好过——胆儿肥的落草,劫粮劫钱还劫色,胆儿小的投军,但干得还是搜刮钱粮的事儿!俺当时没到参军年龄,不然现在也是个吃官粮的!”

这北方来的少年似乎懂得不少,君实让出了罗汉床的一边让他坐,细细地打听了一番。

原来自蒙金交战以来,不少人抛家弃业地南渡。乱象之下,许多土地被强占,佃农们无路可走,只能落草或者参军,此状况自金国覆灭后尤甚。

李璮在山东虽拥兵自重,但义军出身,不懂经邦之道,内要筹集自家军饷,外要应对蒙人盘剥。蒙人当李氏是只漱金鸟,画地为笼,又想从其嘴里捞好处,逼得李氏转而向南扩展地盘,进犯海洲楚州。

然而军队打仗也需要粮饷,田间地头本就收成不好,农民自己都没得吃,如今更是颗粒无收,致使落草参军之人更多。

如此循环往复,即便是齐鲁这自古的天佑之邦,也如鬼打墙一般,不得其解。

“俺爹以前在沂州务农,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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