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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你不懂香

云流子!

除了夏秋桐,在场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云流子是藏云阁御卫的俗称,而藏云阁则是直属于云樾国国主的理事组织,办的都是国主亲授的案子,在云樾国的官政体系中有着极为超然的地位,是云樾境内除了国主外无人可动无人敢招惹的一柄利剑。

甚至在云樾国中,连哄吓小儿夜啼时的说辞都常是小心云流子大人晚上来割了你那爱哭的嘴巴。

而也正因为地位崇高不受官系约束,所以云流子的数量极其稀少。别说南安,就是在云樾国的国都玉山京都难得见一二。

所以在沈狸双说会请人来善后时,夏秋桐虽猜出了他应该会在官府里塞人好让处置程序合理化,但也没想到他能量大到能搬出来一位云流子。

不过想想他展现出来的那些远超时代的神秘力量,这所谓的云流子也就如小巫见大巫一般了。

毕竟拥有那样的手段,别说区区云樾国,只要他想,直接镇压当朝一步称帝也是易如反掌。

“你们当中应该也有人认识这个死掉的家伙吧。”少年目光扫视而去,压得夏府所有人都不自禁地低下了头。

几个垂首的婢女在底下悄摸摸地互相推搡,好一会才有一个硬着头皮出声道:“回,回大人,这人是西街肉铺的屠夫王二亮。”

“那你们可知,这王二亮是我们藏云阁现在所查一案中的暗子?”少年青着脸,声音陡然扬高了一度,“如今人死在你们夏府,饵消鱼走,你们拿什么来顶这罪过?!你们那根脖子上的猪头吗?!!”

少年说得严重,吓得其他人都是低头不语面色惨白,更有胆小的甚至开始小声啜泣起来。夏秋桐默默抬头环视了一圈,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尽眼底。

她当然知道少年所谓的暗子一说不过胡言,为了让他的出现和官府过快的行动变得合理。毕竟若死者真是藏云阁的暗桩,以沈狸双神鬼般的诡谲手段哪可能会让其被夏家的人暗害?而且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可她却不会漏过那少年粉唇下藏蓄的那三分自得的笑意。

“宋大人。”被少年派去清查名册的捕快很快就带来了消息,“除去有买办任务外出的七名下人属下已派人去寻,其余人等共二百二十位,其中有一位下落不明。”

“哦?”那位姓宋的少年眉毛扬起,接过捕快手中的名册,“不见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禀大人,唤作陈安。”

“你们这群人可有人认得这陈安?”少年逼视着其他人道。

“回,回大人。”先前一直宽抚那名发现尸体的婢女的老妇上前鞠了个躬,“老奴是夏家的管事嬷嬷刘氏,那陈安是半月前老奴新挑买的那批下人之一,负责府里前大院扫洗的工作,昨日老奴还在庖屋见到他。”

“哦?半月前来的?”少年心里隐隐有了猜想,“那他行迹上可有什么可疑之处?你可知他现在在哪?”

“老奴也不知他的行踪。今晨本该轮到他去打扫前院的落叶,但老奴在前院巡视时没瞧见他的身影,随后就发生了这么一大桩案子,老奴也就没把他放在心上。”刘氏毕恭毕敬道,“他平日性格老实木讷,就是偶尔会对着家里的猫狗鱼鸟发笑,那笑容连老奴都瘆得慌……而且他来府中没多久,府里饲养的畜生们时不时就会死上几只,而且死相极惨,剖腹露肠。一开始老奴以为是被什么野狐野鹰啄食,后来打疑到他身上,可也没抓到什么凭证。”

“刘嬷嬷,你当时怎么不把这事告诉廖总管或爹爹?也太吓人了!”原本一直默语不发的夏冬芸忽然对着刘氏呵斥起来,“这王屠夫的死必然跟他脱不了干系!想来就是他歹害了王屠夫,又惧罪而逃!”

“是本官断案还是你断案?”少年瞪了夏冬芸一眼,后者立刻跟只鹌鹑一样缩了下脖子不敢吱声。

“宋大人。”这时,检查完尸体的仵作也走到少年身边,“初步推断死者卒于亥时到子时之间,脑后有受钝物击伤之创口,颈部亦有锐器刺入之痕。然确切死因,还须剖解尸身方可得悉……此外还有一物,大人请看。”仵作说着将手上的白布包打开,露出一只翠色镶金的玉钗子来,“这是在死者的怀袋中发现的,钗尖与死者颈部的伤口大致吻合。

“这,这不是姐姐的钗子吗!”还没等少年发问,夏冬芸就瞪大了眼睛惊叫出声,“怎会在那王屠夫的怀里?”

“这…”夏常安也认出了那只玉钗,看向夏秋桐颇为惊讶道,“桐儿,这不是为父三年前送你的生辰礼?”

“您也知道这是三年前的物什了。”夏秋桐淡淡瞧了夏常安一眼,然后像是早有准备似的朝前走了几步,微微欠身,“禀大人,小女夏秋桐,是夏家家主嫡女。此钗确实为小女之物,乃家父多年前的生辰礼,然久未施用,本存置于妆匣之中,不意数日前竟致遗失。”

“姐姐,那可是父亲的一番心意,怎丢失了也不说一声?”夏冬芸一脸不可置信的道。

“因为我怕我若将这事翻大,落了某些人的颜色,会伤及一些本就假情假意的和气。”夏秋桐瞥了眼夏冬芸,淡淡道,“可我未曾想,会有人歹毒到用它来这般害我。”

其实在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玉钗丢失这一段,这支钗子就如原主对夏常安的父爱一般,在认清了妹妹的奸滑和父亲纵容背后的凉薄后被长久封存在了匣底最深处的角落里。所以即便钗子遗失原主也未曾察觉。

“哦?你的意思是有人偷走这钗子意图嫁祸于你?”少年沉吟道,“可这钗子确实是你所有,王二亮脖子上的伤也确实是这钗子所致。”

“那大人就不觉得奇怪吗?”夏秋桐慢条斯理地分析道,“这么大一件钗子,小女又没有眼疾,何故害了人后还任其留藏在死者身上待官府来验求时掺自己一笔?”

“其次。”夏秋桐指着地上的尸体,“死者生得高大,小女自幼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若人真是小女所杀那必然是要旁人来处置尸体。可若是小女指使,又为何会选这处离小女所居甚近且每日都有下人来担水的园井沉尸?这不又是将嫌疑往自己身上引吗?”

“说得难听一些。”夏秋桐拉低了声音,眼里流出一丝冷意,“一个屠夫而已,以小女的身份或者说是夏府的资业,有无数种手段可以将此事处理的滴水不漏,将小女摘除得干干净净。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半身裙子都陷在泥里。”

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你还真敢说啊姑娘。想到老大先前对自己描述的关于那场战斗的细节,少年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抽。

作为沈狸双安排过来的善后人员兼这场试验的副考官,少年自然知道夏秋桐是清白的,但既然是入门测验那他就不会有丝毫的放水。

于是他摩挲着下巴,继续质疑道:“你所言确实在理,但左右也不过你的辩词。钗子可能是你疏忽所致,沉尸的地点也未必不是你刻意选取,好用这左右相撞之理来显衬清白……我可问你,子时左右你在做什么?”

在和凶手……或者说是陈安搏斗。

夏秋桐心想着,就对上少年看好戏的表情。但她微微一笑,说:“小女那时已然入眠。”

“哦?”少年挑了一下眉毛,“可这也没有人能替你……”

“小女有证据。”夏秋桐打断了他。

“有意思。”少年讶然道,“那让本官好好瞧瞧,你的证据是什么?”

“大人队伍里可有懂医术之人?”

“我便是。”小宋大人昂首挺胸。

“那劳请大人为我诊脉。”夏秋桐将袖口翻上,递出雪白的右腕。

“失礼了。”少年摸出一张方帕垫在夏秋桐腕上,才并起双指为她诊脉。不一会,他的眉头就深深蹙起,看向夏秋桐的眼神里也满是迟疑。

“大人应该是看出来了吧。”夏秋桐了然道。

“你……”似乎是不可置信一般,少年又重新在夏秋桐的脉搏上一探,然后才叹声道,“你中过迷药?”

“那大人应该也能探出,小女这药是在什么时候中的吧。”夏秋桐收回手,淡淡道。

“你……不是。”少年有些恍惚。所以这女人当时是在顶着这么重剂量迷药的情况下,还硬生生逼碎老大的一颗【九命菩提】的?

他想着,忍不住默默后退了半步,觉得眼前表情淡然的夏秋桐一瞬间变得很可怕。

“嗯……既是如此,那你确实没有作案的能力。”少年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毕竟夏秋桐凭证都递到这份上了,他若还是挑刺反驳,就显得同门相害故意惹事了。

虽说这同门八字还没有一撇就是了。

“大人,姐姐平素精研香学药理,脉象如何未必不可调香用药来作伪。”就在这时,脸色苍白的夏冬芸冷不丁开口道。

夏秋桐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反而会是一向忙着塑造姐妹情深的夏冬芸先沉不住气。

而夏常安更是被自己闺女这番话吓了一跳,连忙呵斥道:“夏冬芸!你在说什么胡话,这可是你姐姐!”

真是个拎不清楚的。他在心里暗骂。平日里这两姐妹怎么明争暗斗他都可以不管,可现在事关云流子,稍有差池就是全家都掉脑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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