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画堂前,新漆的朱门映着午后阳光。
商绾一仰头望着匾额。
"知意画堂"四个大字金钩铁划,尤其是"知"字最后一捺,那微微上扬的弧度,她眼前又浮现起来那日故意撞歪笔锋后的缠绵悱恻,云雨翻涌,一抹灿霞似的红晕悄然爬上脸颊两侧。
“知意画堂。”刘仁半眯起眸,低声读了一遍画堂的名字,似是心领神会,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声:“没想到徒儿不禁丹青了得,还如此文采斐然,这倒是比澄观画院的匾额更见风骨。”
也不知刘仁是真心夸赞,还是已看出其中端倪而故作调侃,商绾一有些不自然地垂了垂羞怯的眼眸,连忙推门而入,熟悉的松木香扑面而来,极其清雅,令人安心。
一进入正堂,商绾一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北墙整面改作多宝阁,按“青赤黄白黑”五色排列成三层,层次分明,宛如一幅绚丽的画卷。上层是各色矿石颜料,盛在白玉匣中,朱砂如凝血,在阳光下流转着血珀般的光;石青似深海,颜色深邃,如大海般波涛汹涌。中层摆着琉璃瓶装的植物染料,摇晃时泛起晚霞般的涟漪,如同流光溢彩的晚霞被装进了瓶中;下层码着新制的松烟墨,每锭都錾着“知意”二字,凹陷处填着金粉,显然是匠人一笔一划精心錾刻而成。
三十六张榉木画案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案角皆嵌着黄铜笔洗,内壁刻着缠枝纹,精致而典雅。地面铺着特制的澄泥砖,遇水不滑,墨染不显,仿佛是为作画者量身定制。角落里还蹲着只陶制蟾蜍,造型栩栩如生,专接洗笔废水,那巧妙的设计,既实用又富有情趣。
商绾一指尖抚过案角的防撞圆头,忽然想起自己曾抱怨澄观画院的桌角磕痛手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商绾一唇角微微一扬,穿过正堂,紫藤架下摆着张丈余长的老梅木画案,木纹间天然形成的梅枝暗痕,被细心打磨得温润如玉,仿佛将整棵梅树的风骨凝于方寸之间。指尖抚过画案,触感细腻而柔和,仿佛能感受到画案的温度。
窗边摆着一张湘妃竹榻,榻几上搁着她平日煮茶惯用的那只红泥小炉,底下压着张字条:“倦时可歇,茶温正好。”落款处的墨点晕染开来,似是落笔时太过仓促。
这个裴昀之,还是有些用心的。
商绾一指尖轻轻摩挲着纸条上的字迹,只觉得刚刚的失落感消逝得无影无踪,原本下垂的唇角也恢复了以往微微向上的弧度。
不过半日,由悲转喜,刘仁对于女子极快的情绪转变有些无奈。
他摇了摇头,视线望向庭中那株新移栽的西府海棠,有一搭无一搭道:"画堂既成,你可有何规划?"
商绾一将裴昀之留的字条小心折好,收入袖中,认真道:"即日起,知意画堂便发布告示,从民间招募知意画堂的先生,人选由我亲自拟定,品行高尚,技艺高超者优先。至于学生,知意画堂主要面向的是寒门学子以及因能力有限而无法跻身澄观画院者,给他们一个学习的机会。
开课后,我打算每月初一、十五开蒙学课,教贫寒子弟画花鸟草虫;初八、廿三设进阶课,授工笔技法。"
说着,她指向东厢,"那里辟作女子画室,绣娘、闺秀,亦或是身份再低微的孤女皆可来学。"
“除此之外,我还想设立义诊画档,为无钱求医的百姓画症状图,让药童依图采药。“
女子越说越起劲,目光越是明若灿星,熠熠生辉。
刘仁凝了一会儿商绾一,方才缓缓开口:"不错,倒是会物尽其用。"
“不过……”
“不过什么?”商绾一问道。
刘仁屈指敲了敲案面,声音冷冽如秋雨:"不过你是不是想得过于简单了些?其一,贫寒子弟来学画,笔墨纸砚谁供?你免了束脩,可颜料价贵,你可知一张熟宣便抵得上他们三日口粮?”
“其二,让闺秀绣娘同处一室?”他冷冷一笑,“你信不信,不出三日,必有贵女嫌绣娘身上染料味重,闹得鸡飞狗跳。"
"其三,义诊画档?你画得再像,药童抓错一味药,便是人命官司。"
一连串的反问如雨点一般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商绾一垂下眸,抿唇不语,袖中的手悄悄攥紧。
刘仁继续道:"还有,你当那些世家大族,真会容你一个女子开堂授课?你不怕那些权臣唆使御史参你一本?是时,别说画堂,就是你画仙的称号,都难以保住。"
画堂内一时静极,唯闻窗外风拂紫藤的沙沙声。
刘仁说得没错,可她知晓这些问题如泰山压顶般屹立在自己面前,也早已做好了翻山越岭的准备。
良久,商绾一抬眸,眼底如燃着一簇小火苗:"我知道难,但我不怕。"
她一字一顿,清晰道:"颜料贵,我便教他们用锅灰、茜草代墨;闺秀嫌绣娘,我就分设晨课与暮课;义诊画档,我会亲自与药堂签契,画样存档。"
"至于那些弹劾......"她轻轻勾唇,"辰璟王殿下说了,他会替我挡着。"
闻言,刘仁不禁垂眸冷冷一嗤:"你倒是会搬靠山。"
商绾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神色认真道:“总之,创办民间画堂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纵使再多艰难险阻,我也会披荆斩棘。”
刘仁眸底闪过一丝微光,他转身走向门外,玄色衣袂扫过门槛,又顿住,良久后才轻声开口:"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最后一个技艺是什么吗?"
商绾一一怔:"是什么?"
刘仁侧首,夕阳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跟我去云景镇。"
"现在?"商绾一睁大眼,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刘仁不容置疑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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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夏时节,云景镇仿若一副洇了水的青绿册页。
远处山峦在蒸腾的暑气里若隐若现,恰似水墨未干时氤氲的笔触。蜿蜒的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沿街的老柳树垂下蔫头耷脑的枝条,偶尔有穿堂风掠过,才懒洋洋地晃上一晃,惊起几片蜷曲的枯叶,打着旋儿落在酒旗招展的屋檐下。
云来客栈的飞檐挑着铜铃,风过时叮咚作响,与楼下酒客猜拳的喧闹声混作一团,勾勒出这座小镇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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