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天前,万芳里背着空空的背篓回到了万家村。她这次出去了三天,走了很远的路,鞋底磨穿了,身上全是被树杈划破的细小伤口,却毫无所获,拖着饥肠辘辘与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了家中。
娘去五里外的河边打水去了,幼弟万勉也不在家中,只有父亲万三金,听到开门声,从庖屋里走了出来,失望地看了她和空空如也的背篓很久,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着递给她一瓢水。
万芳里饥渴难耐,嗓子都快冒烟了,开心地接过了那瓢水,心想爹今天居然没有发脾气,他总算能理解了吧?大旱几个月,山上能吃的东西早就被挖完了,纵使她出去再久、走得再远,又能找到什么呢?以前爹总说是她自己偷吃了,可爹、娘和弟弟都等着她带食物回去,弟弟还那么小,她怎么可能这么做?
一次,两次,一次又一次,她宁可自己饿死,也要少吃一点,再少吃一点,把救命的食物留下来,给年幼的弟弟吃,给虚弱的母亲吃,给作为家中顶梁柱的爹吃。
她自己?
没事的,她胖,她身上有两百斤肥肉,饿一两顿没事的,只要熬过了这段苦日子,等朝廷的赈灾粮来,大家都有救了,大家都有活路,到时候一家人又能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万芳里就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她饱含希望地喝下了那瓢河水。
她怎会知道,那一瓢清澈甘冽的河水会成为她的穿肠毒药。
等她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固定在了桌子上,带着汗味的布条堵住了她的嘴,让她止不住地干呕,麻绳勒得她皮肤生疼,好像能透过身上的肥肉疼进骨头里。
最让她绝望的,是拿着杀猪刀一步步靠近她的父亲,几个叔叔伯伯手里拿着同样的东西,沉默着,看着她。
“小芳,你别怪三叔,不这么做大家都会死的!三叔知道你乖巧懂事,平日里三叔也没少疼你,哪次赶集回来不给你带零嘴吃?你说对不对?”
“小芳,你放心,四爷爷一定给你做一个大棺材!把你的灵牌放在祠堂最显眼的地方,子子孙孙都会记得你的!”
“小芳,你是我们万家村的大恩人啊!”
“小芳……”
为什么……
为什么不说话,爹?
万芳里很想朝万三金问这么一句,可是她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万三金举着杀猪刀向自己走来。
余光里偶尔看见一两个布衣钗裙的背影,是哪家的婶子来围观了呢……这般场景和过年杀猪也没什么不同吧。
平日里温和善良的叔叔伯伯们纷纷举起了屠刀。
这里的肉红烧,那里的肉清蒸,他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算了。
一瞬间的事情,不会有多疼的。
万芳里这样想。
直到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万勉单薄的身影。
在她的印象里,弟弟一直是娇小柔弱的存在,累了要背,饿了会叫,会屁颠屁颠追在她身后要糖吃,会从几丈高的树上摔下来,磕破膝盖也倔强地忍着眼泪说“不疼”。
不知不觉,他长大了呢。
从只会满地爬的小小婴儿,长成信誓旦旦许下“姐,长大了我保护你”的誓言的少年,不过十岁便长得和她肩膀一般高,能毫不费力抬起一桶水,现如今,也能一头撞翻一个成年男人,横冲直撞,像是发了狂的小牛犊。
“姐——”
–
袁涯邻取了绳索,将那七八个村民都捆了起来。
虽然这里只是历史幻影,等七天一过,幻影便会如泡沫般消失,他们所做的事情对现实并不会有什么改变。但是也得如身处现实一般,让自己的行动合乎常理,既然闯了万家村还破坏了村民的谋划,就不能放着这些意图不轨的村民不管,若因此事态变得严峻,可能会影响到溯回试炼的这个空间,届时,就算是杀再多的魔,也是会被取消资格的。
娄雪沁来到他身边,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孩子和万芳里是姐弟?”
袁涯邻昂起头,像是个骄傲的花孔雀,“我可是方士!看相这种事简直是手到擒来好吗!我一见到这个娃娃的脸就知道他和那女鬼有血缘关系了,骨相可是不会骗人的。”
“那你还挺厉害的。”娄雪沁勉强夸赞了一句。
“多谢夸奖。”袁涯邻坦然接受。
鸣珂双手环胸,一脸漠然地靠在墙边,看着呆呆坐在板凳上的万勉,良久,才叹气道:“真是可怜,那姑娘被吃的第二天,赈灾粮就到了,他们怎么就不能多等一天呢。”
岚孟冷哼一声,“人不就是这样的吗?不到生死存亡的时刻,你永远不知道他们的心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见得多了你就会发现,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野兽罢了,自私自利,汲汲为营。”
鸣珂看了她一眼,然而在鲛云纱的阻隔下,她并没有看清说这话时闫扶音是什么样的神色。
岚孟走到万勉面前,道:“你姐姐被埋在鹿城东边的槐树林里,或许是想回来报仇吧,她一直在往西边走。怎么说,你想和我们走,还是等她来找你?”
万勉眸光微动,半晌,才站了起来,自顾自往外走去。
四人皆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
“用万勉引蛇出洞,这样能行吗?”娄雪沁怀疑道,“万芳里生前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做了鬼以后又入了魔,她还能认出来她弟弟吗?”
“总得试一试,那万芳里就是个胆小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把她吓跑,白瞎了她这个怨鬼的身份。”袁涯邻道。
“要是她认不出来万勉,我们就只能用蛮力将她击杀了,入了魔的鬼王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让她吸收怨气下去,我们几个都得玩完。”
岚孟道:“有不小的概率能成功吧,我以前也遇到过入魔的百姓被家人唤醒良知的例子。”
“真的?”娄雪沁惊诧道,总觉得闫扶音好像经历过很多事情啊,人很沉稳,还很好相处,偶尔会有点小调皮,这一点倒是和柳师兄挺像的。
她继续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哪里呀?我都没怎么遇到过魔。”
当然是跟着尧玦天南海北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的。
岚孟刚想随便编个时间地点,忽然有所察觉,沉声道:“有人来了。”
袁涯邻连忙上前抓住万勉的胳膊将他护在身后,两眼警惕地四处查看。
鸣珂从妖境中抽出了一根通体光滑无花纹的木棍,娄雪沁取出欺梦笔,摆出一副战斗的姿势。
岚孟举目四望,指着不远处一个坍塌的土坡道:“先躲起来。”
袁涯邻连背带扛率先将万勉塞进了土坑里,其他人呈拱卫之势躲在坡后。
刀剑相撞的打斗声由远及近,只见三个人相互缠斗着从山坡上滑了下来,其中两个黑衣人应该是一伙的,联手对付另一个女子。
娄雪沁眯起眼睛去看,忽然瞪大了眼睛,骇然道:“这不是楚乐师姐吗!那两个人是什么来头,居然敢围攻稽查!”
楚乐手握朔风剑,其余两人则各持一柄形制相似的弯刀,三人打得不可开交,而且都下了死手,可以看到楚乐的衣裳被划破了不少口子,渗出殷红鲜血来,而两个黑衣人身上也都挂了彩。
岚孟“歘”地一声拔出了商刀,她道:“我去看看情况,你们别轻举妄动,看到情况不对就找机会逃跑,不必担心我。”言罢,她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扶音——”娄雪沁直起身去抓她却抓了个空。
鸣珂手疾眼快将她扯了回来,安慰道:“别担心,她厉害着呢,我们顾好自己就行。”
说着,她朝身后努了努嘴,娄雪沁和袁涯邻都扭头朝身后看去,只见十几只眼瞳猩红的野狼龇牙咧嘴盯着他们,口中发出嘶哑的吼叫,淌下一串又一串散发着恶臭的涎水。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娄雪沁手持欺梦笔划出几条尖锐的水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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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短刀从侧面飞来替楚乐挡下了背后黑衣人的袭击,她一个旋身踹向身前黑衣人的胸口,那柄短刀又飞了回来,直直砍向他的脖颈,被黑衣人敏捷地躲开,最后那刀被一个帷帽女子抓在了手里。
呼吸之间,她便从十几丈开外的地方来到了黑衣人面前,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短刀直逼其面门,虽然黑衣人反应迅速躲过了这一刀,可还是被锋利的刀刃割破了脸颊。
在楚乐看来,帏帽女子的速度不亚于闻道境修士,但周身气息又显示她不过是个知行境前期。
岚孟低眼看了看商刀上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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