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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

一缕清风吹如车厢中,将鸿宝同薛雁北说的“悄悄话”吹入柳池楼的耳中。柳池楼皱了眉头,转眸看向鸿宝。

小娘子趴在车窗边,他目之所及的小半张粉嫩小脸上带着笑。

想到她在冲着谁笑,柳池楼眸色微暗。

小太子问了他什么,等了好一阵,都不得他回应,奇怪地连唤好几声,“柳先生……柳先生?”

柳池楼回过神来,收回视线,为小太子答疑解惑,却又在学生思考的间隙,匆匆瞥了一眼窗边。

鸿宝并未发觉柳池楼在看她,她几次扭回头瞧柳池楼听见没有,都见他正悉心讲学,她本是最不喜欢听课的,从前在弘文馆中,只要夫子开口,她便爬上桌案,去拽人家的胡须,吓走一个、两个、三个……好多个不知深浅,起初信心满满,在仲孙皇后面前夸下海口,说她“孺子可教”的老学究,得着一个“愚顽至极,不可教诲”的恶名。

但此时,鸿宝却想,若是教她的那些老夫子像柳池楼一般好看,兴许那时她肯多听两堂课呢。

柳池楼知道鸿宝在看他,虽然并未回应她的目光,心里却是暗暗高兴的,可是转念一想,他已是这般年纪,竟还与外甥争这个,不由得又觉几分好笑,不过心里再如何想,他面上仍旧未显露一丝一毫,与寻常一般模样,是不苟言笑的柳先生。

望了他一阵,鸿宝先前那点小心思又冒了头,柳池楼生成这般模样,却总是绷着个脸,实在是暴殄天物,若是……他能多笑一笑,就好了。

鸿宝想不出柳池楼笑起来会是怎样,很想看看。

可是柳池楼不笑,至少,鸿宝从未见他笑过,不免觉得遗憾,忽然开了口,“你笑一笑。”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带着一丝娇气,像命令又像是撒娇,若从旁人口中说出,定然让人觉着突兀,鸿宝说来却一点不令人奇怪。

她向来如此,想什么说什么,一点不知含蓄,她也不必含蓄,把话说得再直白,再无礼也无碍,无人胆敢驳了她的面子。

柳池楼却是个例外,止住言语,转眸看她,微微皱眉,眼里带着几分像是被冒犯了的“不悦”,其实,唯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比走在乡间小道上,颠颠簸簸的马车晃得更厉害。

小太子心悬到了嗓子眼,看看阿姐,看看先生,看看阿姐,再看看先生,看看,再看看……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在心里叫天,柳先生一向尊礼重教,阿姐怎敢说出这般轻浮话语的?倘若柳先生生了气,告到父皇那去,纵然父皇不会罚阿姐,但让母后知晓,也免不得要阿姐受一顿教训。

这般一想,小太子紧着声儿道:“阿姐,怪我愚笨,学无长进,总不能令先生满意。”

先生才笑不出来。

他虽很怕柳池楼这个老师,但为了替鸿宝找补,也敢将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鸿宝不知弟弟的担忧,瞥他一眼,皱起眉头,挪了挪屁股,凑得离柳池楼近了些,毫不遮掩自己心里的想法,“你总绷着个脸,吓人。”

她不怕吓,但永安还小,一定怕的,瞧瞧,先前与她一块放纸鸢时,永安多开心,嘻嘻哈哈,那才有个孩子样,但从乘上马车,柳池楼滔滔不绝起,永安便皱了一张小脸,手脚规规矩矩放着,像是被一根她瞧不见的绳子捆绑着,鸿宝只是看着,都替弟弟觉得难受。

是以,她让柳池楼笑,也并非完全出于私心,也有些为弟弟着想的成分。

目不转睛地盯着柳池楼,鸿宝一脸认真。

他若是肯多笑一笑,她也肯多与他亲近,往后,只要他不再打罚弟弟,她便也像敬重柳太傅一样敬重他,见他时都诚心诚意尊称他一声“柳先生”。

柳池楼眉心渐渐舒展,镜湖一般的眼眸中有了波动,只是并未如鸿宝的愿笑出来。

鸿宝嘟嘟嘴,“你不会笑嘛?”

她从前见着的人,在她跟前都是一副好脸色,有的甚至谄媚讨好,只有柳池楼不一样,见了她不笑便罢,被她说了,仍旧不笑。

他是不是仗着父皇宠信,根本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柳池楼:“臣,不爱笑。”

他在人前确实不爱笑,但关起门来就不一样了,盯着那竹筒里蠕动的小毛虫,嘴角也是勾着的,仆人往房里送东西,瞧见他的模样,还吃了一惊呢,好奇问他,小毛虫是谁送的?心想,那一定是个很紧要的人,所以,尽管抠门到只送一条小毛虫,他家郎君也上了心,给了一条平平无奇的小毛虫犹如蛐蛐王一般的待遇,每日亲自上园子里摘最嫩的叶子,用水洗净,擦干才用来喂食……

那时,柳池楼没与仆人提及鸿宝,只是一想起她,便不由得笑得更深……可是此刻,让鸿宝一瞬不瞬的看着,柳池楼反倒笑不出来了,他在朝堂上与人唇枪舌剑时,也不曾像此刻一般心紧过。

他多年来一心扑在朝堂政事上,虽已到了这般年岁,却从未有过与女子亲近的经历,说来,与那十多岁的少年也差不多,兴许,人家早通人事的,比他还强上许多。

柳池楼攥紧了手,不想流露出自己的青涩,尤其是在小太子面前,作为老师,他有他一贯的平静威严

如今,平静威严便是他最好的伪装。

鸿宝想一想,“那我给你讲个笑话……”

她是公主,从前,只有旁人给她讲笑话讨她欢心的时候,哪里用得着她去逗谁笑,今日,若是换个人在这儿,鸿宝兴许也不会讲,可她眼前的人偏偏是柳池楼……他的脸生得太好,鸿宝想看他笑,想得心里痒痒的,不吝开尊口说起她曾听过的一个笑话。

讲到一半,她自己先忍不住,捧着肚子笑起来。

小太子本是担忧阿姐的,被笑话分散注意力,一时也没绷住。

柳池楼将鸿宝笑得弯弯的眉眼,酡红的小脸看在眼里,将她前仰后合,花枝乱颤的娇躯看在眼里,将她齐胸襦裙下的鼓鼓囊囊看在眼里……小腹不由得一紧。

他的眸色暗了又暗,更笑不出来了。

小太子先察觉老师没有笑,心里咯噔一声,渐渐收住嘴角,正襟危坐。鸿宝笑够了,瞧见柳池楼仍旧绷着个脸,很是奇怪,“你为何不笑?不好笑?”

不可能,她捡了自己听过最好笑的一个笑话来讲,永安也觉得好笑,一定是柳池楼的问题。

“你是不是不会笑?”

听说有一种名叫“面瘫”的病症。

柳池楼兴许是得了,该上太医院去,让太医往他脸上扎上几针……

而马车外,薛雁北也皱着眉头。

鸿宝不看他了,不与他说话了,他只觉怅然若失,听着鸿宝笑得开怀,心里生出几分酸意,想着她并不独独只对他笑的……酸着酸着,又有几分担忧,她笑起来那般朝气明朗,那般令人心动,舅舅见了会不会也同他一般……但他很快收起担忧,舅舅知晓他待鸿宝的心意,应当是不会的。

等到鸿宝的笑声收住,他又悬起一颗心,往车窗中瞥,想瞧一瞧车厢内的情形……是不是舅舅严厉,不喜鸿宝大笑失仪,训了鸿宝?

紫宸殿。

孙嬷嬷侯在殿外,伸长脖子等待鸿宝回宫。

殿中,景仁帝摸着仲孙皇后的手,眼神滚烫,“这一个多月来,你成日想着鸿宝,倒是冷落了朕……”

仲孙皇后不由得红了脸,景仁帝想做什么,她是知道的,只是,鸿宝就快回来了,此时怎好做那种事,何况,她也有一桩很重要的事要与景仁帝商量。

“……臣妾想为鸿宝择选驸马。”

景仁帝仍搂着仲孙皇后,只是仰身,离她远了些,皱着眉头看她,心想,好不容易才摆平胡太尉一党,保住他的小公主,皇后竟动了这种心思,不成,一万个不成!

仲孙皇后一早料到他不会轻易答应,搂住他的腰,靠进他怀中,唤了他“叙郎”,“能与你做夫妻,是我一生所幸,我想,鸿宝也能遇上她的如意郎君……”

仲孙皇后若说什么朝堂势力,说什么宗室规矩,景仁帝定然想都不想,要拿身为皇帝的权力护着鸿宝,他的小公主就算把天捅出个窟窿,他也给补!可是,仲孙皇后说了她自己,说得景仁帝不禁动容,松了口。

“倘若……倘若鸿宝真心喜欢,罢了……”

想到女儿跟着个小郎君走了,撇下他在风中独自凌乱的情形,心酸、不舍涌上心头,景仁帝不由得红了眼

仲孙皇后搂紧他几分,她知道,丈夫不舍女儿,她也不舍,所以绝不能让女儿嫁给金戎王,未将目的明说,是了解丈夫的性子,知道他必定不会同意让鸿宝嫁人避婚,可是嫡兄已有了将鸿宝嫁给金戎王的心思,等到金戎国的使臣入京,不知嫡兄会使怎样的手段……

她见识过嫡兄的心狠。

她已失去了珣儿,再不能够忍受失去鸿宝,再不能够!

景仁帝也想到一件事,“鸿宝已在宫中待了多时,今日过后,就放她出宫去吧。”

尽管女儿常在跟前,令景仁帝十分欢喜,可看鸿宝成日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也觉得心疼,他的小公主是一只喜爱自由的猫儿,为了出宫,甚至想要翻越宫墙,也不知再困下去,鸿宝能做出什么事来,还是放她出宫去的好,时不时入宫还像从前一样,高高兴兴,喜喜庆庆……

仲孙皇后仍有隐忧。

景仁帝便与她赌一件事,“今日,鸿宝若肯守规矩,在戌时前回宫,便算这一个月的管教管到了位,皇后就不必再将朕的小公主扣在宫中管着了,如何?”

仲孙皇后犹豫着,她也不想委屈了鸿宝,但她仍旧是怕,怕鸿宝再惹上什么事,不止胡太尉一党会揪着鸿宝不放,就连仲孙家也会做些什么……

景仁帝:“皇后若是还不放心,便……便让鸿宝每日到东宫,同永安一处受教长进,柳池楼教得太子,也教得公主。”

柳池楼为人正直,行事很有分寸,又一向洁身自好,从未传出过乱七八糟的绯闻轶事,帮他守着他的小公主,防住北衙禁军里的那只心怀不轨的“大耗子”,再合适不过。

他虽已答应皇后为鸿宝择选驸马,却有个条件,成为驸马的小郎君得是鸿宝真心喜欢的,鸿宝近来只和薛家那小子亲近,成日念着,一时偷跑去看他的伤情,一时要求赐他去疤的药膏……若是念着念着,真的要嫁去薛家,他可舍不得!

便先借柳池楼压住他外甥,兴许,过一阵子,鸿宝会将薛家那小子忘个干净。

景仁帝做着一个老父亲最后的挣扎。

要鸿宝做柳池楼的学生。

仲孙皇后一惊,她怕鸿宝嫁去金戎国,也怕鸿宝与柳家人亲近,尤其是与柳池楼,她了解女儿的性子,鸿宝自小便偏爱相貌出众之人,很愿与之亲近,柳池楼又是出众之中的出众……

还是让鸿宝与柳池楼少接触的好。

想着,仲孙皇后:“叙郎……”

景仁帝已做下决定,摆了摆手,不再说了。

一路紧赶慢赶,鸿宝在戌时前一刻,终于入了宫门,将马车换作步撵,走了一阵,她嫌步撵太慢,便了下了地一路跑回紫宸殿,跑得气喘吁吁,小脸通红。

瞧见她回来,景仁帝露出笑容,对仲孙皇后说,“皇后输了。”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仲孙皇后笑一笑。

鸿宝好奇追问:“母后输了什么?”

景仁帝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将与仲孙的赌注说了,许她来去自由。

鸿宝惊喜万分,又蹦又跳,等到了夜里,还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着眼睛盼着天亮,又不禁想到柳池楼,听他的话守信回宫是对的……他虽总绷着个脸,这不许,那不让,一日倒帮了她两次,一次免了她坠马之灾,一次解了她被困之难,难怪父皇看重他,要他当永安的老师,有他在永安身边辅佐,永安绝不会犯下大错,以至于丢了太子之位……不像三哥……

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废太子李珣,鸿宝即将出宫的喜悦淡去些许,三哥已离京六年,六年前,她准备好要送给三哥当生辰礼的长弓,如今还在公主府中放着,也不知三哥何时会回来?三哥是除了父皇,最疼爱,最疼爱她的人,幼年时,她不知深浅,趁着宫人不注意,便跳进了那太液池中,像个秤砣似的往下沉,池水淹没过她的口鼻,呛入她肺里,她知道怕了,扑腾着叫救命,宫人们都慌了神,是三哥入水将她托了起来的。

三哥是怕水的。

她得了救,三哥却沉入了水里,让人捞起来时,只剩一口气了……

她不知道三哥犯了什么错,朝堂上的事,父皇、母后皆讳莫如深,但不论三哥犯了怎么样的大错,都是她的三哥,是会在牡丹花开时,折一朵最好看的给她戴上的三哥,是会在她染了风寒时,哄着给她喂药的三哥,是肯拿命护着她三哥。

想着想着,鸿宝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这一回,出了宫,她便去寻三哥!

带上她早早备好,迟了六年,还未能送给三哥的长弓……

*

太尉府。

被雷劈顶吓得险些中风的胡太尉,拖着休养多时,仍旧有点不太利索的腿脚,独自步入东跨院后罩房的一间小室中。

临街的墙壁,只开了高高的菱花窗,皎洁的月光投射而下,照见一双刺金皮靴。

隐在黑暗中的一抹身影,高大挺拔,带着一抹肃杀气息,像染了血的刀,只是立在那里,便足以让人想见他曾经历过的腥风血雨,为此不寒而栗,唯恐一不小心也成为他刀下的亡魂。

朝堂之上,令众多大臣唯首是瞻的胡太尉在小室中人身后恭敬站着,唤一声:“殿下。”

本该远在千里之外的废太子李珣缓缓转过身来,俊颜如冰。

胡太尉:“鸿宝公主与柳池楼的外甥近来很是亲近,与柳池楼的关系却并不太好,只怕陛下赐婚,也会先想薛雁北,而非柳池楼。”

李珣沉着脸,“鸿宝只许嫁去柳家。”

胡太尉想不通,“若是要将柳池楼从小太子身边除去,定然还有别的法子,若是要阻止公主与金戎王联姻,壮大仲孙家势力,公主嫁去薛家,也是一样。”

为何偏偏得是柳家?

李珣沉默,仰头望着菱花窗外的天。

为何……

呵,为了让他的母后,日日活得胆战心惊。

*

仲孙皇后做了一场梦。

梦里,一个少年背着只有四五岁大的鸿宝,在御园中奔来、跑去,鸿宝伸着短短胖胖的小手,抓那花丛间翩翩飞着的蝴蝶。

少年累得满头大汗,仍旧笑着。

仲孙皇后坐在凉亭中瞧着,也笑了,“珣儿,你别由着她了……”

少年停下来,抬眸看她,眼神里骤然间满是恨意。

仿若有一把刀子直刺心间,仲孙皇后惊醒,坐起身来,抵着胸口喘息。

景仁帝睡在她身旁,听着动静,也睁开了眼睛,瞧她似乎做了噩梦,当她还在为鸿宝将要出宫的事焦虑,将她拉回怀里搂着,温声细语哄了一阵,等到仲孙皇后平静下来,不再打颤,他才又迷迷糊糊睡去,而他怀中的仲孙皇后仍旧睁着眼睛,眸中惶惶之色久久不散。

*

鸿宝一早便被宫人从被窝中唤醒。

“唔,困……”

等她睡醒再出宫去。

云霞:“公主,不是出宫,是去上课。”

鸿宝拉着被子捂住头。

鬼在说话!她早就不读书了,上哪门子的课?

云霞:“公主不想出宫了?”

鸿宝困得睁不开眼,只在心里想,当然要,烦人鬼,快走开……别打扰她睡觉。

云霞:“那便请公主快些起身洗漱,上东宫去,同太子殿下一块上课。”

让她这般不依不饶地磨了一阵,鸿宝睡意褪去,想起父皇昨日提过一嘴,让她认了柳池楼当先生,她那时一心想着能出宫就行,别的事都能答应,点起头来一点犹豫也没有,可是到了真要去上课的时候,她又不想去了,要是能赖着,赖着,赖到柳池楼离开东宫……

云霞姑姑是肯定不许她赖的,若是告到母后拿去,母后反悔,要继续将她扣在宫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罢,鸿宝拧着眉头睁开眼,虽已决定去上课,心里仍旧有气,一瞬转过身来,嘟着嘴将云霞瞪着。

云霞垂首,退后一步,举止恭敬得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鸿宝坐起身来,头发乱蓬蓬的,两条腿盘着,将薄被夹在中间,等着气消了些,才被宫人们哄着、伺候着洗漱穿衣,来不及用膳,用帕子包了两块糕点,便乘上步撵匆匆往东宫去。

路上,遇见薛雁北领着武卫巡逻,鸿宝命人停下,将她吃了觉得好吃的糕点分给他也尝一尝,与他说:“薛郎,今日我便可以出宫了,你别忘了,咱们先前说好的……”

等她出宫,他们便一起去那小溪捉鱼。

捉了鱼,她将之与长弓一并带去给三哥。

三哥若吃上她亲手抓着的鱼,一定会夸她厉害!

想着,鸿宝露出笑容。

薛雁北得着她赐的糕点,本已是心花怒放,再听她提起约定,更觉心儿乱跳,浑身发热。

鸿宝要与他去捉鱼……只与他去……

云霞唤一声“公主”,提醒鸿宝莫要再耽搁,第一日拜老师便去迟了,不是好事。

鸿宝撇撇嘴,让宫人继续前行,忽又想到什么,扭回头,冲望着痴笑着的薛雁北说,“薛郎,那糕点你吃着若是喜欢,我还让人给你送去!”

未料到她会突然回头,薛雁北心跳漏了一下,而后狂跳不止。

抬着步撵的宫人也是一惊,歪了一下,龇牙咧嘴暗暗使劲儿才走回正道上。

云霞扶着步撵,心想,皇后殿下的担忧不是白来的……

听了鸿宝说的话,薛雁北心里一片滚烫,痴望着步撵久久不去。

云霞回眸瞥他一眼,能得鸿宝公主如此喜欢,看来,这位薛将军很有可能便是未来的驸马爷了。

*

东宫,启华殿。

小太子已早早入席,等着先生到来。

柳池楼按时按点,不疾不徐地步入殿中,一看,只有小太子一人,不禁皱起眉头。

昨日,景仁帝留他在宫中议事后说了,要让公主做他的学生,公主没来,是不肯吗?柳池楼其实并不意外,鸿宝的性子他是知道,从前教过鸿宝的老夫子们曾聚在一处悄声抱怨,公主成日插科打诨,无心学业,有时骑在窗台上,有时钻在桌案下,有时撕了书烧火燎了夫子的胡须,有时将茶叶子从嘴里吐出来在纸上摆个“聒噪”……

老夫子们气得直摆手,道:“给公主做当一日老师,便得折一年的寿命,做不得,实在是做不得,兴许回家教牛弹琴,让狗认字,都比这个容易!”

尽管早料到鸿宝不会肯来,昨夜里,柳池楼仍旧守着那竹筒里的小毛虫看了许久,想着她那日将空橘子给她的模样,那双狡黠的眼眸里映着他的影子,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放在眼里,全心全意只想从他身上获得乐趣,有那样一瞬,他暗自觉得,从来不曾如此欢喜过。

他想,若是她肯来东宫上课,会不会往后日日想着法子为难他?若真是如此,也并非坏事,她肯想着他便好……兴许想着想着,会有不同,为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柳池楼心潮涌动,眼前浮现鸿宝在马车上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粉嫩泛红的小脸,抹胸长裙快要兜不住的丰腴,那一抹白,白入了他的眼里,白进了他的心里……

他不是懵懂少年,有些事……他素日不去多想,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一旦起心动念,便是忍不住的,无奈,只能靠自己。

那一时的欢愉是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此时,当着小太子的面想起,仍有几分难为情。他想要的人并非旁人,而是学生的阿姐,是这皇城是独一无二的明珠。

小太子已知晓阿姐要来与他一同上课的事,心里既欣喜,又忐忑,欣喜于有了阿姐在,课上必定又会生出许多趣事,柳先生再想要罚他,也得看在阿姐的面子上考虑考虑,他的小屁股终于不用再爱疼的,忐忑于阿姐实在有副太跳脱的性子,谁也不知她下一刻要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若是惹恼了柳先生可不好。

像是此时,已到了上课的时候,阿姐竟迟到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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