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
商妍结巴了一样,舌头在嘴里打起了瓤,“这”了好几次,才吐了两个囫囵字:“雍正?”
没人说话,空气像是冻住了一样。
郝钧把印抄在手里,一看就是好久。
没人提醒就罢了,但捅了那层窗户纸,只觉豁然开朗:这印的刻工,即便不是大内,也是官造。
琢磨了一阵,他又往前一举:“林师弟,哪里刻的?”
林思成想了想:“清代内廷造印就两处,一为礼部铸印局,二为内务府玉作坊。但这一方宽不过四分,竖不过三分,铭文无爵无级,非官非职,肯定不是铸印局!”
“再看刻工,线条流畅精细,弧面圆润光滑,虎钮以减地法凸显主体纹饰,再以浅浮雕与高浮雕结合,层次递进。器形玲珑,胎体精巧,砣碾阴线反复抛光……典型的清代内务府的玉作工”
赵修能倒吸了一口凉气:“帝玺?”
没那么夸张。
林思成摇了摇头,指了指上面的虎钮,“赵师兄,你看钮:既为伏虎,必领军职,这方印应该是康熙五十一年之后,胤禛领侍卫大臣,掌禁军统领时刻的……那时,胤禛晋封雍亲王不久,所以顶多算是亲王闲章……”
“呵呵……”
郝钧皮笑肉不笑:再是闲章,这也是皇帝为亲王时的闲章!
林思成说不是帝玺,只是依据大清礼制而言。但对于民间收藏家,这就是帝玺。
因为雍正当过皇帝。
不说这些,其它的也全部抛开不谈,就说有多贵。
民间从未听过有雍正的印章流通,更没有交易纪录,但可以横向对比:2003年,苏富比香港拍卖,乾隆为皇子时的“竹解心虚”闲印,以三百七十万成交。
2005年,佳士德日本拍卖,乾隆为皇子时的“茎畬经训”,以五百二十万成交。
虽然那两方比这个大很多,材质也更好一些,都是和田白玉。但就说一点:
乾隆号称盖章狂魔,有据可察的印章一千八百余方。市场上流通的没五百方,也有二三百方。
而雍正,一方都没有……
哪怕这一方就指甲盖大,但下了四百万,郝钧敢嚼着吃了。
霎时间,眼睛里冒起了光,刚要问一声“卖不卖”,王齐志看了他一眼。
郝钧顿了一下,把话咽了回去。
也对,林思成的脑袋又没被驴踢?
自己一时激动,乱了方寸:做为朋友,这样的话问都不应该问。
不觉有些赧然,他左右乱瞅,把最后那本《柳庄神相》抄在手里。
本来是想掩饰一下尴尬,但信手一翻,他又愣住:
“《柳庄神相》……还是武英殿刻本?”
这书可不普通:《四库全书》中拢共收录四本相术典籍,《柳庄神相》为其一,而且是唯一一本由乾隆钦点收录。
暗暗嘀咕,他又翻开封面:啧,好多章?
大的小的,圆的方的,林林总总二三十方,不大的两面纸,盖的密密麻麻。
“归真,停云馆,来羽山人,抱朴,养拙轩……咦,清和散人?看来是从樊道人手里传下来的?”
郝钧一方一方的辩认,嘴里还念念叨叨。但看着看着,突的一顿。
赵修能瞅了一眼:“怎么了?”
“赵总,你看这个……”郝钧手一指,“九叠篆这一方,这是乐什么……乐善对不对?”
“对,就是乐善!”
赵修能也跟着念叨,随即,瞳孔缩了一下。
乍一眼,挺普通。意境甚至还没有前面的“归真”、“抱朴”来的高。来一百个人,九十九点九个都只当是闲印,一掠而过。
但刚刚才看过两位皇帝的肖像画,又看过雍正的亲王闲章。但凡了解一点清代历史,看到《乐善》的第一眼,就能想到了乾隆为皇子时,用来读书的乐善堂。
郝钧没去过,赵修能也没去过,具体在哪一块不清楚。但他们至少知道,乾隆一生最为得意的诗文全集《乐善堂集》,就在乐善堂创作。
荣宝斋曾拍卖过两卷内务刻本,上面盖的就是这么一枚章,赵修能同样见过钤有《乐善》堂印的清宫内藏字画,上面盖的还是这方章。
仔细再看,再努力回忆:一模一样……
两人继续往下找,来回两遍,又齐齐的一伸手,指着《乐善》旁边的《桃花坞》。
乍看喻意,同样很普通,明清两代拉出来十个文人,至少三四个有这种闲章。甚至还没之前的“停云馆”,“养拙轩”来的好听。
但问题是,看这刻工,看这篆刻风格,和那方《乐善》根本就没区别。
再和刚才的那方《圆明居士》做对比:这两方印的架构更为工整,线条更为精细,字体更为严谨。
这摆明就是内务府玉作工达到巅峰时期的“乾隆工”……
两人对视一眼,又抬起头,盯着林思成:“这一本,是乾隆藏书?”
“乾隆立储比较早,但封王比较晚,算是他皇子时的藏书……”
林思成点点头,指了指《乐善》:“原有两处,一处在圆明园,康熙末建成,雍正四年赐予乾隆,雍正亲笔题匾,园名‘桃花坞’,堂名‘乐善’……
乾隆在此读书,作《乐善堂集》,登基后扩建,将桃花坞改名‘武陵春色’,为圆明园四十景之一……”
“另一处在紫禁城乾西二所,乾隆还是弘历的时候,成婚时雍正赐居,亲笔题名“乐善堂”匾,乾隆登基后改为重华宫……”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意思就是,不管是桃花坞,还是乐善堂,从前到后不过存在了七八年?
这样改来改去,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哪个能记得住?
包括这个“乐善”,要不是乾隆的《乐善堂集》太出名,刻本流传的极多,郝钧和赵修能压根就想不起来。
但林思成却记得一清二楚,详之又详?
暗暗惊疑,郝钧翻过扉页。
刻版极好,字体清晰,架构工整,疏朗有间。唯有一点不好,手写的注解太多:绳头小楷有如蚂蚁,写的比原版还要密。
仔细瞅了几眼,都翻了过去,感觉有些不对,郝钧又翻了回来。
林林总总五六位的笔迹,其余都是楷书,书写工整,架构严谨,字里透着恭敬,笔迹隐现谦逊。
唯有一位,写的却是行楷?
字写的不错,清雅柔媚,圆润遒丽。但感觉,极是洒脱,且透着随意。
关键的是,郝钧越看这字,越觉得眼熟?
下意识的,他又往下翻,隔几页,就会出现几段。郝钧一边看,一边在桌上划。
连翻了十几页,脑海中划过一道灵光,他赫然抬头,脸上的肉抽了两下。
就说怎么这么眼熟?
荣宝斋专营字画,扎根京城三百年,拍过的,以及鉴定过的乾隆真迹,又何止是一幅?
低头再看,咋看咋像?
琢磨了好一阵,郝钧蠕动嘴唇:“这是乾隆御笔!”
啥东西?
几个人猛往前倾。
但然并卵,除了叶安宁,其他人连乾隆的字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又齐齐的转过头,林思成波澜不惊。
再一转电脑,屏幕上是一幅《履端集庆》。
“这是留存至今,乾隆最早的真迹,这个时期他专仿米董(米芾与董其昌),多书行楷与行书……点画圆润均匀,结体婉转流畅,但字体稍嫌瘦长,缺少变化和韵味……”
“中年专攻赵孟頫,融合二王风骨,字体慢慢丰腴,风格也逐渐雄健……”
林思成认真的讲,但压根就没人听。男女老少八个人,十六只眼睛来回游走,忽而书上,忽而屏幕上。
即便是鉴赏功底最差的赵大和赵二,也能分辨出来:书上与电脑上,就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匆匆再一翻,还是“三卷合一”的合订本,时而就能翻到极其显眼的的行书与行楷注解。
大略一算,即便没有上千字,至少也有七八百。
这个更少,比乾隆的印还要少。
故宫里珍藏有多少不知道,但民间流通的乾隆真迹,字和画加一块,绝不超过三十幅。
再加一块算算:乾隆御笔、胤禛宝印、两幅帝王肖像,以及一樽双鹤炉……十个两百万不敢说,但六七个两百万轻轻松松。
而林思成,就花了个零头?
王齐志眼中泛光,掠过香炉、画像、印章,以及《柳庄神相》。随后,又落在郝钧和赵修能的脸上。
赵修能老神在在,浑不在意,郝钧的脸禁不住的一红。
不赖王齐志这样的眼神:这些东西,是三个人一块去看的,对吧?
但结果呢?
甚至于刚刚,林思成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的时候,郝钧和赵修能依旧狐疑:知道林思成捡漏了,却不知道漏在哪里,每一件又有什么蹊跷。
但这赖不到他们:八件东西,林思成从头到尾也就看了半个小时。而且其中至少有十分钟在演戏。
平均到每件不到三分钟,郝钧和赵修能倒是想看仔细点,但也要能来的及。
往细里再说,先说那三幅画:哪怕是现在再让他们评价一下,郝钧和赵修能依旧敢拍着胸口说:画的很一般。
但谁能想到,这玩意竟然是帝王像?压根就不看画的好不好,而是像不像。
比如叶安宁,在故宫待的更久吧,而且专攻字画,两幅原作都见过。再想想她看到画时的反应:
隐隐约约,似曾相识……连她都这样,何况郝钧和赵修能?
再说雍正的印:又是清和散人,又是一明山人,又是玄诚道人……大大小小十多方全是道士印。哪一方不比这一方大,哪一方的材质不比这一方好?
更见鬼的是:哪怕是按龙门派的字谱,这一方照样能对得上,让他们怎么鉴?
再说乾隆御笔:乍一想,挺简单,好像只隔着一层窗户纸,只要认出乾隆的笔迹,就能推测出这东西的来历。
问题是,你得先断定这东西和皇宫有关。其次,还要从乱七八糟的一堆杂印中,认出毫不起眼的“乐善”,以及不知所云的“桃花坞”,然后才能和乾隆联络到一块。
说心里话,林思成要不点破,再想八十年,郝钧也想不到这是乾隆御笔。
还有那樽炉:就只是常见的熟铜材质,饰纹为双鹤,边地为海波与祥云,底为破尘居士的款,造型又古怪。不论给谁看,都以为道家的香炉,顶多传承的久一些。
除非送到故宫,除此外不管再送到哪,你告诉专家这是雍正修道时用过香炉,信不信人家呸你一脸?
啥,破尘居士……你搞笑呢吧?
雍正要是起过这个道号,史书上能没记载?
当时确实有过记录,但雍正死后第三天,就被乾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还有桃花坞,双鹤斋,前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