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云翎便决意启程离京。
临行前,他将朝堂大事托付给左右相处理,其他若有难决断之处,可与皇后商议之后,再行定夺。
因着云翎是微服出行,便没让百官相送,只谢窈窕带着稷儿和昭昭到宫门口送他们父皇,一家四口依依不舍。
云稷已长至云翎腰间,小小少年身姿初显挺拔。云翎抬手轻拍儿子肩头,语气温和却带着期许:“我离宫期间,你身为太子,既要潜心向太傅习读经书、研习治国之道,更要替为父好好照看你母后与妹妹。”
云稷仰着俊秀的小脸,澄澈眼眸里满是认真,用力点头应道:“稷儿知道。”
云翎颔首,目光随即落向谢窈窕身侧的小女儿。小昭昭正攥着娘亲的裙摆,小嘴微微瘪着,眼眶泛红,却在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自她出生后他们暂居皇陵那段时日外,这是小家伙记事以来,头一回要与父皇分离。
昨日听闻父皇突然要离京的消息,她还哭了许久呢。
“呜呜……我不要!父皇带母后,还有我和哥哥一起去好不好?”小昭昭哽咽着,声音里满是委屈。
“不可。”云翎抬手,指腹轻轻拭去她脸颊上滚落的晶莹泪珠,语气柔和却坚定。
“为什么呀?”她抽噎着追问道。
往年父皇总也会隔些时日,带他们去京都外的庄子上散心,一家人从来都是整整齐齐、不分开的。如今父皇要走,却不肯带她,小昭昭实在想不明白。
谢窈窕忙将女儿搂进怀里,柔声解释:“昭昭乖,你父皇是大炎的皇帝呀。你看咱们去庄子上,农户爷爷有好多田地,总要时不时去巡看,就怕坏人偷了边远的庄稼,收成要是没了,他得多难过。
你父皇这次是要去咱们大炎的边界巡视疆域,若有坏人来犯,便要打退他们、护好大炎的家园;若是一切安稳,他出去转一圈很快也就回来了。
再说了,你父皇此去是为家国大事奔波,并非游山玩水。咱们若跟去,不仅帮不上忙,反倒可能让他分心,平添了危险呢。倒不如在宫里安心等候,让他能无牵挂地处理正事,早早回来才对。”
“父皇,真的是这样吗?那昭昭不给父皇添麻烦了,和哥哥娘亲等父皇早些回来。”小昭昭揉着泛红的眼睛,仰头望向云翎,很是乖巧地点头许诺。
云翎心中一软。他知晓窈窈素来爱给女儿讲些易懂的睡前故事,那般比喻,极为妥帖,既贴合孩子的认知,又说得真切动人,还让女儿明了事理。
“嗯。”云翎颔首,唇边漾开温和的笑意,轻声哄道:“父皇很快就回来。”
小昭昭不闹了,可心里对父皇的不舍半点没减。
于是昨日一下午加一整晚,她都寸步不离地粘着云翎。
到了晚间,奶娘来接小公主回房休息,小家伙却紧紧赖在云翎怀里不肯撒手,软声撒娇,非要跟着父皇母后一起睡。
“那就留下吧,她年纪还小,舍不得你这个父皇,也是理所应当的。”谢窈窕温声说道。
云翎闻言,眼神却是添了几分微妙,无奈地看了怀中撒娇的小女儿一眼,终究没再反对。
谢窈窕便直接做主,带着昭昭洗漱妥当,将她安置在两人中间一同歇下。
可次日天刚亮,小昭昭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寝宫小床上。她心中的疑惑还没来得及散开,便听见了父皇要启程的消息,当即连忙起身,跟着哥哥一道,随母后匆匆赶去宫门前为父皇送行。
小昭昭捧着一匣子自己最爱的点心,踮着脚递到云翎面前:“父皇,你带在路上记得吃呀。”
“好。”云翎笑着接下,转手递给身后的景七。
他俯身将女儿抱起,轻轻颠了颠,又捏了捏她脑袋上翘翘的小花苞,温声叮嘱:“在宫里要听母后和皇兄的话,可不许偷偷多吃甜食,免得坏了牙。”
昭昭噘了噘小嘴,却还是糯着声音点头:“父皇,昭昭会听话的!但是你也要早点回来呀。”
“嗯。”云翎又抱着她柔声哄了几句,见小家伙情绪安稳了些,才将人轻轻放在云稷身边。
最后,云翎走向谢窈窕,轻轻牵起她的手,眼底满是温柔,亦藏着难掩的不舍。
谢窈窕却抬手掩住唇,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指尖轻轻推了推他的胸口:“好啦,快走吧,早去早回,我还得回去补觉呢。”
昨晚半夜她迷迷糊糊又被他弄醒,连着两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若不是念着他这一去,便要一个多月见不着面,她真未必能撑着爬起来送他。
此刻她看着勉强没有异样,可层叠衣裙之下,站着的一双玉腿,其实还带着几分虚软的颤意。
云翎的目光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上,想起这两日的温存,心底不自觉地漫上几分心虚和怜爱。
云翎脸色微红,轻咳一声,心头压过了些许局促,只想了一瞬间,稍稍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挡住周遭视线,在她光洁的额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景七等人见状,当即低眉转身,默契地避开目光。
一旁的云稷也懂事地笑着低下头,还不忘伸手捂住妹妹懵懂的大眼睛。
小昭昭眼前忽然一黑,下意识扯下哥哥的手,小脑袋微微扬起,先是疑惑地看了哥哥一眼,再转头望向父皇时,他已利落翻身,身姿挺拔高坐马上了。
云翎握紧缰绳,目光沉沉地扫过身后的妻儿。
那是他心之所系的至亲所爱,眼底的不舍与牵挂深沉翻涌。
人尚未离去,云翎心中早已归心似箭。
罢了,正如窈窈所言,唯有早去早回,才能早日与她们团聚。
他不再迟疑,当即扬鞭催马,御风长鸣一声,飒沓如流星般,载着他疾驰而去。
身后一队人马紧随其后,蹄声踏着朝阳,浩浩荡荡地朝着北方行去。
*
转眼已是五月中旬,晴空万里,骄阳正好,云絮轻飘,暖风拂面,满院都是初夏的明朗。
小昭昭依旧醒得极早。还记得她一两岁时,早上醒后总会要奶娘送她到谢窈窕寝宫,悄悄爬上床,在娘亲的被窝里自顾自玩耍,不吵也不闹。
如今她满了三岁,虽仍旧是小孩子心性,但也懂事了些,知道娘亲素爱赖床,便不再贸然打扰。
每日醒后,会先在自己寝宫里玩上一阵,等时辰稍晚些,才慢悠悠地挪到娘亲身边来请安。
今日太阳已升得老高,小昭昭听说后花园的花正开得烂漫,便哒哒跑过去摘了束新鲜的,又从自己的小库房里,挑了只精致的琉璃花瓶,仔细将花插好,兴冲冲地要送给娘亲。
可一到寝殿,芙蓉姐姐却告诉她,母后还没起床。
小昭昭无奈地叹口气,先将花瓶轻轻放在娘亲的妆奁旁,再踮着脚掀开帷幔,小心翼翼地趴在床边,静静看了娘亲半晌。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小脸唰地一白,学着自己生病时父皇的样子,努力伸长小手,将掌心轻轻贴在了母后的额头上。
这时,谢窈窕刚睁开眼,便见眼前罩下一片小小的阴影,转眼就对上小昭昭那张本就萌萌的可爱小脸,此刻却绷着,透着股小大人般的严肃。
她忍不住觉得好笑,伸手便将女儿捞进怀里。
“母后,你醒啦!”小昭昭瞬间眉开眼笑,小脸上满是欢喜。
“嗯。”谢窈窕笑着在她软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语气满是宠溺,“宝贝在做什么呀?”
“唉,母后怎么起得越来越晚啦,太阳都要晒到屁股啦!”小昭昭又皱起小眉头,带着点后怕道,“刚刚我还以为母后生病了,可把昭昭吓坏了。”
谢窈窕微微一怔,顺着女儿的话朝窗边望去。明亮的阳光正从窗棂斜斜洒进来,落在地面的绒毯上,拉出长长的光斑,确实已过了寻常起身的时辰。
“母后没生病,许是最近身子有些乏了。”她揉了揉女儿的头发,轻声安慰。
昨日太医院收了个棘手的病患,她在那儿守了整整一天,不仅亲自参与治疗,还等李太医敲定后续调理的药方,回来时已是深夜。
谢窈窕说着便起身梳洗,目光扫到妆奁旁那瓶新鲜的花枝,嘴角不自觉弯起,又在女儿脸上香了下。
所幸今日并无要事,上午便陪着小昭昭放了风筝,看她和宫女踢毽子,又一起去后花园摘了槐花。
谢窈窕吩咐红豆,用新鲜槐花给小家伙做些槐花饼,换些新花样给她解解馋。
虽已入五月,天气却还透着几分清爽,不算燥热。
午后,喷香的槐花饼刚做好,小昭昭吃得眼睛都亮了,满是欢喜地自告奋勇:“我去东宫给哥哥送一份!”谢窈窕笑着应了,让听风护送她过去。
先前,红豆与柑橘得了谢窈窕的允准,已各自选了良人成了家,如今仍留在凤宁宫当差;只是近身伺候的,主要还是芙蓉,此外便是听风、听雨,以及竹影、竹心四人。
谢窈窕尝了块槐花饼,微甜的滋味裹着酥松的口感,确实爽口。但她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飘向了竹心刚端来的果盘,盘里艳红的早樱透着水润,嫩青的杨梅也饱满多汁,看着便酸爽可口,惹人馋。
她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话本,一边时不时从果盘里捻起早樱或杨梅往嘴里送。
待芙蓉端着茶进来时,瞥见桌边浅碟里堆着的果核,不由得愣了愣:“娘娘,您这是吃了多少呀?”
谢窈窕顺着芙蓉的目光往旁瞥了眼,见浅碟里的果核竟已堆得冒出了沿,不由得愣了愣,她自己也没察觉,方才竟不知不觉吃了这么多吗。
芙蓉也在谢窈窕身边伺候了好几年,知道她的起居习性,近来见主子不仅起得愈发晚了,还总偏爱微酸的水果,更想起这个月的月事似乎迟迟没来。斟酌片刻,便将心底的猜测轻声告知了主子。
谢窈窕听后,心头微微一动,面上一丝惊讶后便是一副了然模样。
毕竟云翎离京前那好似便与她提过,说她们除了稷儿、昭昭,还会再有一个孩子,估摸着就是这个时候,也正因如此,她才默许了他那两晚的胡闹。
谢窈窕这几年也潜心习过医术,当下便放下手中话本,指尖轻搭在腕间为自己诊脉。待清晰触到那熟悉的滑脉时,心底悄然涌起一丝雀跃。
“让竹心去请李太医过来一趟。”她抬眸吩咐,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轻快。
“是!”芙蓉难掩喜色,应声快步而去。
李清源很快匆匆赶来,一番诊脉后,当即上前躬身道喜:“恭喜娘娘,您已怀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猜测得到证实,谢窈窕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指尖轻轻抚过,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
入夜,云稷照例来凤宁宫陪母后用晚膳。
他亲手盛了两碗鲜嫩的鱼汤,先给谢窈窕端去,又给妹妹递了一碗,温柔动作间满是懂事。
“谢谢哥哥!”小昭昭脆生生应着,端起碗便准备呼噜呼噜喝了起来。
“慢一点。”谢窈窕温柔叮嘱。
“哦。”她嘿嘿对着母后一笑,又接着喝了起来。
谢窈窕也伸手去接鱼汤,正要小口尝味,可刚碰到碗沿,鼻尖猝不及防嗅到一丝鱼汤的腥味,胸口顿时涌上一股翻涌难受,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眉。
“母后,您怎么了?”
云稷见她脸色不对,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当即放下碗筷,起身走到她身边,语气满是担忧问道。
一旁的芙蓉却笑着端来碟酸蜜饯,趁机解释道:“娘娘还没跟殿下说吧?娘娘这是害喜了。”
云稷已快八岁,但说“害喜”他还是有些不解。
芙蓉没再解释,让娘娘告诉殿下这个好消息。
“咳咳……”谢窈窕脸色微红,只低头含糊说了句稷儿可能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这他还有什么不懂,母后是怀孕了!
“娘亲,是真的吗?”他眼睛瞬间亮了,脱口而出便是更亲昵的“娘亲”,而非规规矩矩的“母后”。
谢窈窕笑着朝儿子轻轻点头。
“太好了。”云稷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期待。
但很快又掺了些担忧,他蹙着眉头追问:“娘亲,那……太医已经来看过了吗?方才看您好像很不舒服。”
如今父皇不在宫中,照看母后本就是他的重任,如今母后还怀了身孕,这份责任更重了几分!
谢窈窕瞧着儿子那张与云翎愈发相似的小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紧张与关心。
“太医已经看过了,都是正常的症状,稷儿放心,过些日子便会好的。”谢窈窕温声安抚他。
即便如此,云稷还是放不下心,转身向芙蓉细细打听:母后孕期要注意些什么,喜欢吃些什么,那认真又郑重的模样,俨然一副小大人的姿态。
一旁的小昭昭刚喝了半碗鱼汤,见哥哥听闻“害喜”二字后,先是欢喜又很快满是担忧的模样。
她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放下小碗,嘴角沾了油渍,歪着小脑袋好奇追问:“哥哥,母后,什么是害喜呀?”
云稷身为长兄,耐心地笑着向妹妹解释:“就是母后要给我们生弟弟或妹妹,以后昭昭也要当姐姐了。”
如今的他虽已是沉稳的太子,可想起当年得知母后怀昭昭时,自己也曾欢呼雀跃了许久呢。
在他心里,只要是父皇与母后的孩子,便是他的同胞至亲,也是他这辈子亲人。往后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他都会像疼昭昭这般,好好疼爱他们。
但小昭昭听完解释,却轻轻吸了吸鼻子,默默放下了汤匙,小脸上呆愣半晌,没了方才的轻快。
她不由得想:母后肚子里有了新宝宝,哥哥听到时那么开心,父皇回来肯定也会欢喜,他们都喜欢新宝宝了,那他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喜欢自己吗?
原本整日吃饭也要叽叽喳喳的小家伙,心里忽然压了桩心事,这顿晚膳格外安静了些。
她往常吃饭至少要添一碗的,今晚只勉强吃了小半碗,便放下了筷子。
谢窈窕素来留意儿女的一举一动,晚间将饭后点心夹到她碗里时,见她往日爱吃的饭菜竟剩下大半,仔细看向昭昭时,便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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