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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邻居

这个地方不会快拆了吧。

闵舟子睁眼的第一想法。

又一次昏迷后,脑袋昏昏沉沉、跟被榔头敲过一般。

同样被榔头砸过的,还有墙上缺了玻璃的时钟,表盘直接凹下去了一个小坑。

提醒她现在是凌晨十二点。

闵舟子坐起身,左右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房间。

窗户被木板钉得严严实实。

大团霉菌顺着天花板游走,就像她睡着前的房间一样。

漏水严重的地方还有大块剥落的墙皮,晕开一片片黑黢黢的水渍。

她躺的这张铁床锈迹斑斑的,随着人翻身下床的动作吱吱呀呀作响。

离床不远的地方,一堆沾血的刀具摆了一排。

在摆放刀具的桌子底下,几个木桶横放着,里面的血水还没有倾倒干净。

一些意味不明的组织漂浮在上面。

唯一能称得上出口的地方,从外面锁住了。

闵舟子趴在玻璃上张望了一下,除了一条通道外,什么也没有。

如果不说地上拖了一路的血痕的话。

闵舟子走了一圈,这地方实在是小,堆放的工具占据了大半面墙,屋子里还有一道挂锁的铁门。

不知道通往哪里。

按昏迷前听到的问题,她应该被分配成了病人。

但为什么病人会被丢在这种地方?

闵舟子晃了晃手里的斧头,估摸着砸开门的可能性,一低头,冷不丁和木桶里的眼珠子对上了。

泡在血水里打着转,多看几眼,甚至还有点熟悉。

闵舟子别过视线。

这个屋子里盯着她的还不止一个,她一回头,刚刚张望过的门边,又贴上一双眼睛。

那人观察片刻,转头招呼道:“病人醒了,可以开始动手术了。”

醒了。

所以可以动刀子。

好小众的词汇。

这人大概是真的为手术忙碌起来。

闵舟子听见走道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一些难以辨别的拖拽声。

她怀疑是某些巨大的刀具来回摩擦。

跟房间里血淋淋的放着的那些一样。

跑是不好跑了。

闵舟子摸索着给门上的锁来了一斧头。

从夜班的规则来说,夜晚明显不该出现手术。

那赶过来的会是护士吗?

还是保安?

毕竟规则里,护士看见亮灯的手术室会向保安求救。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门之隔,门把手上的铁链被取下。

浓重的血腥味随着大门开启,涌进森然狭窄的过道。

护士苍白的脸上,似乎都因为这浓厚的血腥味而沾上了一点血色。

真是一个忙碌的晚上。

如果推车的轮子没有坏了,她能来得更快一些。

她挤着穿过几排刀具,还没干透的血迹不可避免地沾上衣服。

轮子一路上咯吱咯吱,像是剁骨刀落下的闷响。

“听话的孩子提供兔子耳朵。”

护士垫着脚尖,声音轻柔地打转。

“聪明的孩子献上兔子的眼睛。”

她搬开堆放的木桶,伸手捞起浮在血水上的眼珠子,一把塞进眼眶里。

血水流过她苍白的皮肤,擦过唇角。

腥咸触发了味蕾。

护士毫不在意地接着吟唱。

“勤劳的孩子会带来兔子的尾巴。”

她拿起放在桌上的斧头。

“那么活泼的孩子呢?”

她绕着手术台张望。

那里空荡荡的。

孩子比她想象得还要活泼。

很快,她环顾的动作停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浑身发抖的愤怒,她发现这回的孩子太活泼了。

因为连接房间的那道门被砸开了。

***

闵舟子躲在柜子后面。

连串悬挂的骨架成了最好的遮挡。

手术室里一惊一乍的童谣异常清晰地传过来。

和她第一次听到的不太一样。

这回孩子们不能从兔子身上带走什么,反而是需要为兔子提供器官。

那么兔子是什么呢?

她之前在动物图鉴上并没有找到相对应的描述。

她触发的规则是兔子什么都知道。

但到目前为止,唯一和兔子有关系的就只有这首童谣。

医院里不会出现什么东西?

是兔子吗?

砰——

接二连三的几声巨响。

闵舟子藏身的柜子都被震得簌簌掉灰。

从声音判断,护士已经气坏了。

斧头狠狠地陷进手术台。

几次劈砍,手术台已经七零八掉掉一地,它的年岁久远,掉下的锈迹都像干了多年的血。

刀刃碾过地上的一片狼藉。

她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孩子。

难缠的孩子该送什么东西给兔子呢?

斧头会知道的。

她缓慢迈向被撬开锁的房间。

“孩子你在哪呢?”

真是该死的孩子,还带走了她最趁手的斧头。

她会知道错误的。

血腥味比脚步声来得更快。

刀刃划过悬挂的骨架,窸窸窣窣的碰撞有如亡灵低语。

敞开的门给密闭幽暗的空间投进了一束光。

闵舟子依稀能看见行走的身影。

小山一样占满了过道。

这里大概是一个储藏室,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器官被集中收纳起来。

一墙的玻璃罐里,从幼年至老年,分门别类地堆满了肢体。

更为壮观的是满墙完整的皮肤。

闵舟子毫不怀疑,要是护士找到她,也能给她规规整整地收纳起来。

她小心移动脚步。

从骨架上拆下来的绳子挽了一个圈,只要一头轻轻一拽,绳结便能锁死。

谁会先成为送给兔子的礼物。

两个人都在等着。

护士穿过玻璃罐垒成的高墙,里面的每一件器官都是她亲手放进去的。

有一点偏差她都能立刻发现。

就像现在,三层的瓶子往后移动了一点。

这是她放进去的第一颗心脏,因为不熟练,差点磕破了。

护士身上扶正瓶子。

看来不听话的孩子来过这里。

她满意地咧开嘴角。

前面是一条死胡同呢,亲爱的孩子。

落在溶液上的影子向前移动。

身后,平静的液体表面微微震动。

不过护士没有注意到,她发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东西。

那个装满图册的柜子底下,在众多的箱子旁边,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一个鞋尖。

骷髅架子可不会需要这些。

护士放轻脚步。

对于这个沉重的体重而言,护士轻盈得不可思议。

虽然聪明的孩子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伪装。

但很可惜。

斧头猛地抬过头顶。

手术室稀薄的寒光悬挂刀刃。

她已经想好要把这个孩子放在哪里了。

门板应声裂开,堆在一块的箱子也不能幸免碎成渣。

视线里,毫无阻碍地呈现出一片小废墟。

可,没有人!

护士瞳孔骤缩。

“晚上好,护士长。”

她下意识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我等你好久了。“

护士长很难忘记这一天。

白骨森森的房顶,她该死的孩子踩着骨架,坐在最高点。

单手晃着还沾有血迹的斧头。

绳索从她的头顶落下,突然收紧上升,又把她拽到高点。

这时候,她才看清面前的人脸。

对面的人生得白。

一张脸看不出半点血色。

同样颜色浅淡的还有那双眼睛。

垂眸盯着人的时候,有一种被死亡凝视的错觉。

护士长贪婪地仰头,如果可以,这会是储藏室里最值得珍藏的一张脸。

“亲爱的护士小姐,你是哪类孩子呢?”

对面的人开口问道,指尖蹭过斧头的锋刃,冷白的皮肤沾上一点没凝固的血迹。

护士长喜欢这种薄而纤细的骨骼,被一点点皮肉覆盖着。

她该想想怎么能把人挂在房梁上。

挣脱一条绳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你最好不要动哦。”

绳子一松。

护士长瞬间下坠,就当她以为那张脸马上要被摔碎时,绳子堪堪停住了。

护士长被拖拽回半空,浑身发冷。

荆棘在吞噬她的血液。

她不敢再挣扎。

从水桶捞起来的眼珠子早在拉扯中滚到地上,现在她的脸上看起来有点狼狈。

“拿走你剩下的眼睛好嘛?”她又听见对面的人问道。

这该是她的台词!

但护士长不敢说,因为斧头随时都有可能砸她头上,她已经看见刀刃划过一端的绳子了。

她岌岌可危。

“那我开始问问题了。”闵舟子很满意护士长老实的模样。

“兔子是什么呢?”

护士长瞳孔一缩,怎么也开口不了,浑身剧烈地抽搐。

拼凑的肢体不自主地往下掉。

医院不让她开口说话。

意识到这一点,闵舟子换了一个问题。

“晚上会有手术吗?”

“医院当然不会有了。”护士长阴测测的声音传来,疼痛让她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亢起来,没了那些多余的四肢,她看起来和房子里的所有藏品相似。

如果动手术的不是医院,那这又会是哪里?

闵舟子的视线落在悬挂的粽子身上,“你这身皮是护士长的吧,借我用一下吧。”

护士长感觉脊背上的汗毛在一瞬间都竖起来了,尽管这些皮肤并不属于她自己。

当制服被闵舟子穿上,她趁手的工具被单手拎着,护士长突然发现一个事实。

这个刽子手,她当确实更合适。

***

护士,是穿着制服的东西。

工作时需佩戴口罩和护士帽。

闵舟子别上工作证,原本照片的位置已经被血污染。

上一任护士长的模样她竟然想不起来了。

她推着缺了轮子的小推车,身后手术室的红灯明晃晃亮着。

两侧的病房早已熄了灯。

门头上无一不挂着锁。

四周静得只能听见轮子别住的摩擦声。

一条道走到底,闵舟子终于看见迟来的保安。

他偏头看了几眼抱得严严实实的人,之前的护士是长这个样子吗?

保安有点迟疑。

“我要去急诊了。”

他听见护士说道,下意识避开身子,等再回头,走廊里黑漆漆一片,既没有人影,也没有灯亮着。

今晚真是怪事多。

手术室的门竟然也没有关上。

他伸手上前,门轴卡顿的吱呀声穿透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对。

还有一点奇怪的声音混在其中。

会是什么?

保安凑上前去。

咔哧——

声音离他的位置越来越近。

有点像是……

咀嚼的声音。

但手术室里并没有活物。

保安有点不安。

他攥紧手里的手电。

关门的动作变为向内推开。

室内的温度好像有点低。

保安缩了缩脖子,脚底下黏黏的,不知道是什么液体打翻了,地板上一片潮湿。

声音在他进来的一刻消失不见。

静得几乎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他胡乱挥舞着手里的光源,企图给自己壮胆。

凌乱的手术台、没收拾干净的木桶、还在滴血的刀具,手术完这里一般都这样。

保安放心地长舒一口气。

果然是他想多了。

这地方还是不适合待了。

他赶忙转身往回走,生怕被什么东西沾上,就在这时,忽得黑影窜过。。

手电光源突然一暗。

砰——

现在是背后的刀具。

保安蹭得转身。

抓着手电的手直发抖。

保安慌乱地退后,身后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东西。

他直喘粗气,一颗心脏跳得厉害,后背紧贴墙壁,这才有了一点不真切的安全感。

光束在白森森的墙前蜻蜓点水地划过,又飞速折返。

最后停在了一具白骨前。

是什么时候在这的?

保安没有印象。

心跳声已经重重到紧贴他的耳膜。

黑暗激发了恐惧。

要不是套着保安的衣服,他真想跑出去。

但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手术室哪来的架子呢?

丝丝寒意渗透他的后背。

冷汗划过他的额头,流进眼角。

大脑里有个声音催促着他转头。

不然就看一眼呢?

脖子僵硬得像是手术室喑哑的大门,仅是一个转头的动作都格外卡顿。

“没事的。”

保安默念,却止不住瑟瑟发抖的腿,当完全转过头,他瞳孔一缩,一颗头骨正贴着他的后脑。

空洞的嘴巴确扯开了上扬的弧度。

啊——

尖叫声像是落入海面的石子,惊起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但也就仅此而已,闹不出更大的动静。

他又听到了最开始时的咯吱声。

他终于明白是在干嘛了。

它们在进食。

是第一次嘛?

好像也不是,总感觉这样的场景他之前见过。

失去意识前,保安想起来了,是前一天晚上发生的啊。

他又会重新站起来。

新的血肉流进衣服,撑起新的骨架。

他熄灭手里的手电。

医院的大楼里再看不到一点光亮。

而此时,闵舟子已经到了急诊室门口。

和安静的大楼不一样。

急诊室里人影憧憧。

还没进门,闵舟子就听见七零八碎的讲话声。

还有一些仪器尖锐的提示声。

很热闹。

靠近门口的候诊椅上就已经坐了一排。

底下淌了一地的血,还有一些疑似器官的东西,都快流到闵舟子脚边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

宠物医院?

那一排看上去没有一点宠物的样子。

但闵舟子也不太好称呼他们是人,有点像是下午时候拒绝的猫。

就在闵舟子发愣的一小会功夫。

一辆旧得快要散架的救护车从墙边的一道小门里窜了出来。

横冲直撞地冲向急诊大门。

红蓝交替的灯光把门口这一块染得格外不详。

尖锐的警报声瞬间惊动了医院里的人。

护士急匆匆推着担架,一路上哐啷作响,呼呲喘着粗气直往这边冲。

轮子呲得一声在闵舟子脚边停下,在地上拉出一小段深褐色的痕迹。

闵舟子打量了几眼,可能又是多少年没有清理过的血迹。

“快过来搭把手。”为首的护士喊了一声。

白大褂在闵舟子眼前一晃,轻得像张红纸往外飘。

接踵而至的浓厚血腥味占满了鼻腔。

闵舟子能看到的车内,满是涂抹开的血迹。

而那个需要救助的病人。

她的视线往下,不出意外地停顿住。

“哦,天呐。”

某个同事适时发出惊叹,纤细得近乎夸张的手指捂住嘴巴,几道血痕沾在皮肤上。

“太糟糕了,快把它抓到担架上。”

开口命令的是冲在最前面的护士。

闵舟子站得靠后,轮不上她跟病人亲密接触。

护士仔细分了好几次,才将病人一点点挪出来,“真是糟糕,少了眼睛。”

“哦,这里还丢了手指。”

她一惊一乍地抓起一把,指间还不小心漏下一些碎肉,啪嗒掉在地上。

闵舟子低头看着担架上黏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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