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云翎初抵北境,尚还不知宫中喜讯。
他昔年征战,云游四方时,都曾来过此处。
北境既有大漠孤烟直的苍劲,又有雪山连天际的壮阔,城池依山而建,险要关隘随地势起伏。
目光所及尽是辽阔壮丽,大炎山河的万千气象,皆在此间一览无余。
玉绥山脉连绵不绝,如一道天然屏障横亘大炎北境,既将北方蛮夷隔绝在外,亦留有通道连通内外疆域。
其中,西北的平岩关与东北的长谷关是两处核心关隘,皆需常年驻守重兵,堪称大炎北境的咽喉,此次云翎北巡,二者及沿线军营正是重点所在。
自京都出发后,云翎先是折向西北,巡察完平岩关大营,便沿边境线一路东行,最终抵达此行的终点——长谷关。
关外不远处便是塞外蒙国,而邻近长谷关的部分蒙国领土,不久前已被蒙石部落侵占。
孙氏暗中派人游说,最终与蒙石部落勾结,若想突破大炎北境,他们唯一的选择,便是以里应外合之计,从最近的长谷关发兵南下。
正因如此,云翎决意将计就计,要在此地将孙氏等人与蒙石部落一并铲除。
当日暮西垂之时,云翎带着景岳等人抵达北境后,一行骑马人立于山坡之上,恰好能望见远处平原上常年驻守于此的北境大营。
“主子,咱们此刻是否直接前往大营?”景岳在旁问道。
云翎抬眸望向辽阔天际,目光沉静:“不急,先入冰岩城。”
“是。”众人齐声应下,当即勒转马头,朝着城池方向疾驰而去。
冰岩城乃大炎最北之城,一年之中有半数以上时日被寒冬笼罩。
大炎三万北境驻军,便驻守在长谷关与冰岩城之间。此地虽条件艰苦,却能保障军需补给顺畅,更可在关隘遇险时迅速驰援,形成互为犄角之势。
昔年梁王起兵作乱,孙氏传旨调北境兵力南下时,虽有部分北疆驻军可暂离防区驰援,唯独冰岩城周边的兵马,始终严禁调动。
镇守此地的原是靳白老将军。云翎早年在北境征战时,便与他结下交情,可惜老将军去年因旧疾复发与世长辞,后来云翎追封其为一等公爵,以慰其一生戍边之功。
按大炎规制,边关重镇需文武共治:总兵总揽军事,主理防务;刺史执掌政务,管理民生。二者各司其职、彼此配合,方能守好一方疆土、治理好一座城池。
靳白故去后,其子靳亮接掌了冰岩城兵权。北境靳、王两家本是世交,自祖父辈起便共同驻守冰岩城,依惯例,王家之子王升本应被提拔为刺史,以继文武共治之制。
然去年吏部呈上的官员考核中,却明确提及王升资质平庸,更有醉酒调戏民女的劣迹。众臣皆认为其不堪大任,云翎遂推翻旧例,另择贤能赴任主管政务,这一决定,也为今日之局埋下了引子。
王升多年担任长谷关左都尉,手握一定军权。在他心中,父辈卸任后,自己接任冰岩城新刺史一事本是水到渠成,十拿九稳。
谁料朝堂新任命的旨意却如同一记重锤,将他的美梦砸得粉碎,这让他在冰岩城一众官员面前颜面尽失。
自那之后,王升便借机卧病在家,闭门谢客,一晃就过了一个多月。
孙氏暗中留意着此事,料定王升心中必然对朝廷满是怨怼,便多次派人上门拉拢。
言客之说辞巧妙,并未直白提及通敌叛国之事,而是以一种看似为他着想的口吻说道:
如今北境长年安定,因为没有战事,他这样的武将才不被重视,无用武之地,倒不如联合蒙石部落,“养寇自重”。待打开长谷关后,他再亲自上阵杀敌立功,如此一来,何愁没有功名加身,飞黄腾达?
王升思前想后,终究抵不住功名诱惑,决意铤而走险,应下了这里应外合的阴谋,约定在几日后的五月五端阳节彼时军营必设宴欢庆、防备松懈,再连夜动手。
而孙氏与王升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云翎布下的监视网中,未有半分遗漏。
云翎进入冰岩城,径直低调前往总兵府。不多时,便有一匹快马从府中疾驰而出,直奔城外大营。靳亮接到消息,当即翻身上马,一路疾驰赶回府中。
靳亮回来后,便直接去了府中特意收拾出来供贵客居住的院落。经通报后,云翎在书房传见了他。
靳亮见着龙颜,当即激动地双膝跪地,叩首行礼:“微臣靳亮,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圣驾亲临北境,臣竟未能远迎,还请陛下恕臣不敬之罪!”
云翎上前一步,亲手将他扶起,语气温和:“朕此次是微服巡边,特意隐匿了行踪,并未提前传讯,爱卿不知内情,何罪之有?”
听闻此言,靳亮心中大石落地,当即收敛情绪,开口便将北境军营的布防、操练,以及冰岩城的治理近况,一一详细向陛下禀明。
如今长谷关与冰岩城的最高兵权,尽在靳亮手中。虽有刺史主管冰岩城行政事务,但一应皆需以北境兵防要务为先,全力配合他的军方调度。
靳亮躬身奏道:“启禀陛下,关内如今一切安稳。自陛下登基以来,北境百姓安居乐业,军营之中将士们亦不敢懈怠,日常操练从无间断,个个精锐善战。但关外偶有小股蒙石部落之人远远窥探,却始终不敢靠近关隘半步,还请陛下宽心!”
云翎颔首,目光中满是赞许:“靳家世代忠君报国,堪称将门典范。爱卿承袭父志,镇守北境门户,不负朕之所托,朕心甚慰。”
靳亮脸上当即绽开豪爽笑意,可他素来粗中有细,并未因圣赞而失了分寸。
“臣斗胆一问,陛下隐秘驾临北境,莫非是有重大军情?”
云翎素来用人不疑,见他心思缜密,便将此次北巡的目的与孙氏、王升通敌的原委,一一告知。
一刻钟后,靳亮猛地拍案而起,怒目圆睁:“王升这逆贼,竟敢通敌叛国!此事若属实,臣恳请陛下治臣失察之罪!臣这就带人将那厮擒来严加审讯!”
“爱卿稍安勿躁。”云翎抬手示意他冷静,“此次朕正欲将计就计,届时只需爱卿按朕的部署配合行事,便可将这伙逆党一网打尽……”
*
冰岩城一处低矮民房内,孙氏仅剩的两名暗卫正候在一旁。二人因曾服下孙氏所喂毒药,早已被她牢牢掌控,无力脱身。
此前他们轮流监视王升动向,此刻一人归来禀报:“王升今日已启程前往长谷关复职。”
闻言,孙氏悬着的心终于落定,看来计划已按预期推进。
她暗自盘算:只需等王升打开长谷关城门,蒙石部落便可趁机入关,届时自己便能借这股势力重创云翎,或许也能东山再起,重掌权柄。
孙氏脸上露出一丝迫不及待反扑的得意,随即吩咐另一名暗卫:“你继续去盯着,切勿出半分差错。”
午时正,一名留在身边的奴仆端着粗茶淡饭,轻手轻脚走进一侧矮房。角落由漆黑砖块垒成的土炕上,云奕已埋头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皇……皇上,奴才求您了,多少用些饭吧?”奴仆声音发颤,却只换来炕上之人一动不动的沉默。
就在这时,他瞥见太后阴沉着脸走了进来,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慌忙放下碗筷,躬身退了出去。
孙氏心情再次不郁,面色阴冷如霜,端着太后的架子,在角落一张斑驳的板凳上坐下,看着炕上的云奕,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意:“够了!哀家这般费尽心机,到底是为了谁?你怎么就半点不明白?”
云奕依旧僵卧不动,孙氏见状,抬手抄起旁边一壶冷水,径直朝他脸上浇去。
云奕猛地惊弹起身,头发、脸颊、衣袍瞬间湿透,水珠顺着下颌不断滴落。
他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孙氏一眼,任由水渍往下淌,“母后自己不甘心,何必拿我当幌子?”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半分情绪。
孙氏眯眼睨着他,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儿子竟不再像从前那般怕她,对他言听计从了。
她忽然扯出一抹讽刺的笑,语气带着几分尖锐:“我是不甘心,可难道你就甘心?”
“你看看!我们被云翎逼到了何等境地?再看看你自己,如今狼狈得连条狗都不如!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难道就这么算了?!”
孙氏的声音陡然拔高,满是不甘与怨毒。
云奕垂着头,沉默不语。他并非没有过执念,当初听闻云翎登基时,心中的不甘几乎将他吞噬;后来跟着母后远离京都,去寻舅舅汇合,也曾满心炽热地盼着能东山再起,夺回属于自己的皇位。
可几年光阴转瞬即逝,他们东躲西藏、四处漂泊,费尽心力拉拢人脉,最终却一事无成,只剩如今这副困窘模样。
后来武安侯决意离去前,还曾劝过母后就此罢手。舅舅说,云翎既未对他们赶尽杀绝,或许是有意留他们一条生路,不如放下执念,找个安稳地方,一行人安安分分过好后半辈子的庶人日子罢了。
可母后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大炎境内无人愿助她起兵,便将主意打到了番邦各国身上。
云奕并非没有阻拦过,毕竟他曾是大炎的云氏皇帝,若真为了夺权勾结番邦、引贼入关,来日九泉之下,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先前见母后派人游说番邦,几次都碰了壁,云奕心中还暗自松了口气,以为这场风波能就此平息。
没承想,蒙石部落竟主动有了回应。他的随身玉印早被母后攥在手中,她竟直接拿玉印当作信物,与蒙石部落敲定了里应外合的条件。云奕心中惴惴不安,却始终不敢多言。
皇后孙意薇瞧着事态失控,私下找过他,想一同劝说母后回心转意。可二人还未开口,母后便已下了决断——为向蒙石部落表诚意,竟要将这几年始终跟在他身边的妃嫔与侍女,尽数送去做礼物。
当那些女子得知要被送往蒙石部落时,无不惊慌失色,想要逃开,却被告知方才吃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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