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有吃的。”
同霞捧腮坐于案前,对面是拿着筷子却半晌不动的高齐光。案上摆了七个碗盘,除去一碗是麦粥,却有六样是佐粥的菜食:蒸饼、糟笋瓜、白藕、胡芹、菠菜、干酪。
这六样虽远称不上豪奢,甚至一点荤腥也无,但对于一碗粥而言却也算得铺张了。更重要的是,齐光只觉同霞今夜有些不同。
他尚未想到如何问起,同霞倒先没了耐心,扫视菜肴,又问道:“难不成你是嫌太素了?”
齐光摇头,想起成婚以来,自己常是早出晚归,而她则作息不同,夫妻少有一起用饭的时候。最近的一次便是她出城前夜,也是这样没有肉食,却也没有这么多花样。
“我早说过,我的饮食一向简素,这已经好得有些过了。”顿了顿,又道:“为什么只我吃,你不吃?”
同霞转了转眼珠,却歪到了一旁木几上,慢慢才道:“嗯……我问过阿黛姐姐了,她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根本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休息,有几次到早上还看窗上透着灯,还有几次就在书房里睡了——你这样作践身体,不胃痛才怪呢!”
齐光还以为她有什么大道理,听来已不觉暗暗抿笑。她故意不看着自己说话,只能是害羞了。“所以,你是在惩罚我吃撑了才好?还是说,你在关心我?”
同霞斜来一眼,明白这两句都是一个意思,道:“这两样,倒是都不相干。”
虽被她揶揄,齐光并不在意,轻一点头,终究下箸,将六菜一粥一一尝过。
同霞静静看了片时,忽于他端粥入口之际发问道:“你有什么焦心为难的事,非要把自己弄病了才好?只是为我的那些流言么?”
她知道他今日又去了高府,但进门至此,她也没有问起详情。忽然这样拐弯抹角地提起,不免反而略显刻意,也显得这六菜一粥并不是精致的关怀,而只是一个煞费苦心的引子了。
他不能点破,轻叹一声,放下了碗筷,先将高琰所述转叙了一遍,又道:“我不愿你为人无端诟病,因为我最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公主。难道我身为丈夫,不该为此焦心么?”
同霞听来,皇帝的态度,高琰的处境,都与她算计得不差几分。可他随后的话,她却一时无措,暗咬着唇重新端坐,方道了句:
“我只是怕你有别的事不肯告诉我。”
齐光皱眉一笑,起身换到她身侧坐下,将她双手牵到怀里,柔声道:“别的事,我也告诉过你了——你一去太久,我有些想你了,是以夜不成寐,食难下咽。”
同霞以为他们不至于有这样的深情。这是深情么?倒是令人心惊肉跳!她急忙低下头去,但耳面已先擅自滚烫了起来。
“那么……陛下怀疑此事是高琰所为,会不会因此迁怒肃王?他打算怎么平息陛下怒火呢?”
这显然并非齐光期待的下文,但她就算是掩饰情怯,随口捻来的话,却精准得像是早有蓄势。愣了一愣,他终究觉得过虑,回答道:
“此事原非高相所为,但陛下狐疑,也是因国本未定,总要防备有人暗中作祟。这一点,高相是明白的。他只需一切照常,就像上回他自己身陷流言,不加理会,后来不也销声了么?”
不加理会——可同霞算的是要让高琰急于求成。
“他待你推心置腹,你也算是他的智囊了,他以后一定会更加提携重用你的。”同霞以天真烂漫的口气,近乎祝贺地说道。
齐光默默看着她,面带微笑,等到她笑意淡下,方衔接道:“霞儿,我还有一事告诉你,我要去见一见肃王。”
同霞疑心自己听错,又疑心他别有深意,都一笑掩过:“哦,为什么要去见他?但我记得你们本也有些交情吧?”
齐光很快点头,便将今日在高府余下的一半事情坦陈,又道:“高相毕竟身份尴尬,此时我若能出些力,也算对他有所报答。”
他其实从未掩饰过与高琰的交往,他是高琰提携之人,也理该与高氏并肩而立。只是到如今,同霞才可确定,他终是一心要做高家的人了——这也是她认为值得接近他的“妙处”。
可她却一无得逞的兴奋,只觉得如坠深渊。
她并不许自己沉顿下去,片刻后恢复如常,道:“所以高郎,你也认为陛下立肃王为太子更好,是不是?”
齐光既坦白自己的举动,答案也是不言自喻,从容道:“国本之事,不是我一个小吏可以左右的,但目下只有稳住肃王的内事,才不至于生出更大的风波。”
没有更大风波,高氏便会越稳固,因为高氏的权势已极,平静才是他们想要的。他没有直说,但也足以令同霞心头一震。
她点了点头,以欣慰的姿态道:“朝政的事,谁都能看出风向,但真正能看透的也没有几个人。你若能审时度势,对你的仕途是有好处的。”说着缓缓向他怀中依去,含笑又道:
“你想如何,放手去做就是,高琰会帮你,我也可以护着你。七郎那头你也放心,他根本没有这份心思,不会让你为难的。”
齐光感觉到她的情绪并不是脸上看得那样,却又寻不出半分破绽,一手将她揽紧,一手捧起她的脸颊,轻声问道:“许王纯善,纵无此心,也已无法脱身,你是在为他担心么?”
无论是在书房对萧遮说得那番话中的表露,还是宫宴那夜托借醉意的吐露,同霞也从未对他掩饰过与萧遮的情分,此刻便也只能认同:“他和我一样,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安度此生。”
齐光看见她的眼眶微微泛红,自己也跟着鼻内一酸,心底生出难以一言蔽之的愧疚:“无论如何,我总是许王师,能护他处便不可能袖手。就更不用说你,我再是位卑言轻,也绝不许任何人伤害你。”
与他成婚以来,总能听到他说一些动人的话,也多是他在说,她在听。这真像是稚柳评价的那样,他于夫妻的本分做得不差。可此时此刻,她心中想的居然是——他说的都是真话就好了。
她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来,却又不知是感动,还是遗憾。
但她清晰可知的是,她与他,果然是咫尺天涯了。
“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他急起来,如临大敌般,为她拭泪不是,拍抚她亦不是,手忙脚乱中却被她展臂深拥,听她道:
“高郎,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齐光松了半口气,仍有半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叫他逼出一脊的冷汗,却又见她松开拥抱,含泪带笑,巧露贝齿:“你带我一起去肃王府好不好?我们夫妻去看望他们夫妻,也更像样些。”
这是齐光没有想过的,然而既不好回绝,也无伤大雅,“好,等过几日休沐,我们同去。”
那半口气这才缓缓咽了下去,见她胡乱就引袖揩脸,不免取出随身的帕子替她轻轻擦拭,“以后不要再哭了,除非是我做了什么叫你难过的事,但那样,倒也更不值得了。”
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想法,可他说得又像是隐晦的谶言。同霞细看他的眼睛,澄净平和,别无浮色,只有点头,一笑:“你继续吃吧,全部吃完才好呢。”
齐光看向案上一眼,正在她眼下擦拭的手,顺势屈起食指刮了下她的鼻梁,“看来果然是要惩罚我,才刚还不承认!”
同霞亦不再回避:“那你敢不认罪?”
齐光无奈一叹,将帕子塞进她手里,转从案上拿起一块蒸饼咬了一口,鼓囊着道:“臣不领罪,臣领家法。”
同霞没有忍住,噗哧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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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绿、舒朱一前一后自冯氏房中出来,脸上都是一样气恼的神色。走到厨下小门,后一步的舒朱又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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