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星曾说过,她们这样的小孩成长必经之路可以总结成两句话:钱财上亏待,精神上虐待。
吃的喝的用的跟最差的比。
学习成绩要跟全年纪对比。
对大人来说,成绩好了就能得到高薪工作,带领全家鸡犬升天。
等到小孩钱攒的差不多,就给父母在乡下盖栋大别墅,出入有奔驰车,四五十多岁就能就地退休,再不用辛苦劳作。
兄弟姐妹都有体面工作,每个月就算不住家里也要交个一千块“家用”。
生的越多,得到的越多。
这就是她们山城父母想要的生活。
所谓多生几个弟弟妹妹将来也好有人跟老大商量,不过是他们最低成本的投资借口。
或许只有她们这样的广东小孩一出生就当作劳动力培养。
家长不会为之规划,女孩就更不要去想得到家里资源,不往家里输血已经是满五十减五十的优惠券。
想要得到和哥哥弟弟一样的待遇,退一步说让父母公平对待每个孩子都跟买彩票似的。
她们这类人大部分路是这么走的:幼儿园有钱就读,没钱就在田里楼里跟其他小孩玩,墙上贴个拼音图就算启蒙。等到一年级,全交由老师管,那个年代学生被老师扇巴掌体罚都是常事,就算告诉家长,家长也只会来上经典的一句。
——“怎么不扇别人就扇你呢?”
他们无条件信任老师,因为根本抽不出空管小孩,白天在工作,晚上要么在谁家打牌打麻将,要么睡荤觉,要么就在小孩面前玩在港城合法经营,但在她们内地违法的六花彩,企图一夜暴富。
等到九年义务教育结束,最大的分流点开始。
第一条路便是童工。
而童工在她们这并不罕见,更有甚者根本没人管。
她们在还未形成自己思想意识时就被家长丢去黑厂打黑工,一个月一千两千,半数都要以交家用的借口被收走。
到年纪就去嫁人,这边彩礼低,几千块一两万就可以带走,然后重复父母的生活。
第二条路是上中专。
和那些混混太妹一起,在最该被管教的时候得不到重视,关上三年流入社会,去做汽修、幼教、护士等等低薪却劳心劳力的工作。然后到年纪就去嫁人。
第三条路就是上大专大学。
去大城市工作,当牛做马,就像林予星和程芷琳。
一块钱的馒头都要分上、中、晚三顿。
熬出头后被逼着嫁人,不想嫁就离家远点。
而在第二条路时,山城女孩已被筛选去百分之五十,她们能突围而出,一个靠画画天赋,一个靠读书中上游成绩。
和她们同处一个年级的,不是在谈恋爱就是在嫁人生子的路上。
林予星在亲眼目睹过这些后,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地方,走的越远越好,可她始终放不下她的母亲。
林母身体不好,离婚后顾着工作没怎么管她,工作一旦不顺心或是太过劳累便会把气全撒在她身上,日积月累,成为伤疤。
即使如此,血缘关系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斩断。
一个巴掌再给一颗蜜枣的反复拉扯下,她们就像被驯化的狗,可以三天两头在外捡垃圾吃,却始终不敢离家太远。
她们怀揣着父母给予的那么点爱活着。
哪怕是林予星也无法干净利落斩断这根精神脐带。
她说过最无奈的一句话也不过是。
"穷就不要生孩子了。"
林予星说这句话时脱了上衣,给程芷琳看她背上被藤椅砸出的伤口。
血淋淋的,在苍白的皮肤上像座红珊瑚,和她用水果刀切开的腕一样,流出诡谲凌乱的痕迹。
清晰的蝴蝶骨与脊柱仿佛绵延大山,干涸的山脚终于迎来暗红河流。
起初程芷琳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直到出了社会,渐渐明白过来林予星其实很多话都说的挺对,而自己只是没有多想。
林予星没情商,做事冲动,不善交际,但却比她们看的都要通透。
撕开恩情亲情与爱的虚伪面纱,不过是一场交易。
算算山城培养孩子的钱,最多不过十万块,还是分期付款,九年义务下每学期学杂费不过几百块。
除去承受精神物质上的高压,身体上也在承受着。
牙齿蛀牙就忍着,眼睛近视就坐第一排,生病发烧去小诊所开药……
日后换取的利润却是林予星从未算过的。
养老保障、生病保险、家用费、生活费……
她们父母从她们身上得到的,比起他们给予的,要多的多。
六花彩还有不中彩的时候,生孩子生多了却是几乎达到百分之百必中的投资。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忽而转过身,眼底是平静到令人心慌的死寂。
下一秒,身体化为一摞伴着骨灰的钞票。
指甲敲击在键盘上,程芷琳浑浑噩噩从床上惊醒,背上全是汗,第一条信息发给了她。
[林予星,你今天上班吗?]
她止不住担心、忧虑。
拿着梦与现实是相反的话安慰自己许久,这才让过快的心跳平复。
夏季炎热,过了最后一波冷空气后便是台风。
早上醒来时,拉着窗帘缝隙也不透光。看天气预报,说是阴天。
可是阴天怎么也这么闷热?
看了看顶上悬挂的空调机显示五级耗电,程芷琳默默爬起来开风扇。
出租屋里似乎凝固的潮湿空气通过扇叶开始缓速流转,虽然还是很热,但好歹呼吸间不会像被湿棉花堵住了。
程芷琳吹了会,等到身上汗干些这才重新躺下。
想睡回笼觉睡不着,闭上眼睛又全是暗红色,她干脆起来去洗个澡。
花洒喷出温热水线,浇淋在脑袋上,等到淋在身上已变得略带凉意。
仅开一条细缝的窗外渗入闷湿暖风,与浴室内大量水气混作一处,呼吸再度像堵上湿棉花。
淅淅沥沥的水持续淋下,空气中加入其他气味。
洗发水、沐浴露、洗面奶……
浴球、背刷、鲨鱼夹……
等洗好后已是半个小时。
毛巾裹上头发,再坐到风扇前,总算感受到凉快。
手机震动。
回她的却不是林予星,而是她在学校时的舍友。
[对方分享给您一个地址。]
[我和hr说了,你下午可以过去面试下。]
[程芷琳:好,太谢谢你了。有空我请你吃饭。]
[舍友:不用客气。不过跟你说下,阿伟还在跟我打听你毕业后去了哪。我没告诉他。]
程芷琳看到那两个字,皱起眉。
阿伟是以前她在大学时认识的同班同学。
很普通的一个男生,没什么亮点,追她追的很凶,听她说男朋友了也没放弃。
都已经毕业这么久,还打听自己做什么呢?
[程芷琳:哈哈,那你还是别说了。我男朋友月底来佛城。]
舍友随机发来一句调侃:[真有这个人啊,我还以为你虚构的呢。]
网恋这么多年,现在才见面,确实像穷死之前的幻想。
程芷琳不怪她们会这么调侃,连林予星都吐槽自己像谈了个虚拟人。
两人又聊了几句,楼下隐约传来叫卖声。
三轮车碾过减速带,进入自建房周围的空地,吸引周围人前去购买。
她边与舍友随意聊天,边用吹风机吹头发。
等到干的差不多,她戴了个口罩出门买早餐。
没到九点,前去买早餐的都是中老年人。
林予星抬头去看小推车上的早餐和价目栏。
炒粉炒面炒河粉,不太想吃。
再往右边看,各种粥点,有点吃不饱。
往下看,在各个老人家打颤的腿间,以各种角度查看文字。
"老板,要两个流沙包和一份豆浆。"程芷琳点完早餐,掏出现金,"多少钱?"
老板动作利索地从摞起的蒸笼里找到客人所需并打包。
塑料袋声算账声没有停过,还要应付眼神不好的老人。
"两个流沙包三块,豆浆一块,四块。"老板迅速抓过程芷琳递来的五块钱,给她找了一块钱后继续打包。
程芷琳提上塑料袋,快步走回出租屋。
桌上手机适时亮起,这次总算是林予星。
[X:除了周日,我都在上班。]
[X:打哈欠.jpg]
[X:这么早找我啥事?]
[程芷琳:梦到你了,哈哈。]
她想了想,隐去梦到林予星高中发生的事,用沈观止月底就来的事盖过去。
林予星比她还激动,连发五条过来嘱咐她要注意安全,别被男人骗,有什么事记得报警或者找她之类的云云。
防范意识可以说是很足了。
网络奔现,横跨上千公里路程,确实会让人不放心。
隐藏在屏幕另一侧的人究竟是真是假谁都说不准。
可程芷琳信他,信他与自己说的一切。
沈观止总不会用八年时间和金钱来骗她。
放下手机,程芷琳去吃热腾腾的流沙包。
明黄色的圆润包子,刚打开塑料袋就散出热气,像中秋时节的圆月,雾气成云,顷刻间飘散。稍稍掰开一点散热,里面流心的馅料迫不及待流出,想缓缓烫再吃都不行。
甜度控制的恰到好处,咬下一口便是满嘴蛋黄香气。
流馅与外层包子皮混合,有种奇异的香气,仿佛回到乡下晒稻谷的季节,鸡爪踩过晾晒的谷堆,刚啄食没几次就被主人家赶走,循着母鸡的爪印追去,才发现它在不远处的窝里下了五六颗圆润鸡蛋。
那样的生活近而又近,远而又远,已经过去十几年,却在吃到流沙包这天仍旧清晰想起。
程芷琳侧过头去看放在墙角的全身镜,净亮的镜面清晰映出她的身影。
不做农活很久的女孩已渐渐将黝黑肤色养回,如今是寻常的麦色。
可手脚遗留下的伤痕还在,常年劳作的粗糙双手不论是用盐还是用牛奶,都没办法养回。腿上镰刀留下的疤已经变成很浅很浅的白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但依旧无法达到她心中的目标。
她羡慕林予星的天生白皮,在昏暗室内,第一眼注意到的永远是昙花似的人。
屋外下起雨,程芷琳凝视镜子里的人想了许多许多,想下午的面试,想沈观止,想林予星,想自己,想到微微眩晕。
拍打在窗台的雨水溅入,直至糊满半片镜子,将里面的人晕成模糊色块。
发黄的玻璃人影摇晃,再看去时,影影绰绰变得愈发不清晰。
直到犹豫着走近,这才映出清纯苍白的脸和纤瘦的骨架。
林予星站在饮水机后悄悄往里看,目光透出疑惑。
普兰顿工作室会客室内,才哥女朋友悦姐正在里面翻阅文件。
大波浪卷发,穿着明媚的柠檬黄休闲服,爽朗干练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