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公主府，繁花如烟，烂漫轻软。白晚棠在女官的带领下，穿过花.径。她来得不算早，早到的郎君们已寻着相熟的人，三三两两站在花树下，聚在一处闲话，余光瞥见她经过，话音戛然而止。不少人眼中泛起光彩，跃跃欲试便要近前搭话。

一个个争先恐后把自己用心准备的礼物往上递——

“白娘子……”

“白娘子，看看我……”

“白……”

白晚棠面前伸过来各色精致的香囊、雕漆木盒、帕子包着的首饰等等。林云霓向来不适应这种相亲性质的筵席，这回没来，没人在前面给她挡着。若再任由他们靠近下去，衣裳都要蹭皱，属实有些狼狈。她只好退后一步，原本因近日愁绪面无表情的脸上，堆出一个客气的笑来：“诸位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不能收。”

郎君们见她脸上笑容灿烂瑰丽，鬓边花影轻颤，晶莹的肌肤泛着柔光，唇瓣似沾了晨露的花瓣般娇嫩。如此姝色，在繁花映衬下愈发明艳夺目。

他们半点没读出拒绝的意思，反而像是受了鼓舞，哪还管她讲了什么，纷纷往前挤去：“白娘子若真心领，便收下吧，这香囊我亲自绣了整整一周呢。”

一周……白晚棠心底直摇头，那绣活没比她好多少，她要这种东西干嘛？总不至于为了鉴赏。

“是啊是啊，还有我，我特意提前两个月在金缕阁订做的呢，可是难订得很。一番心意，请白娘子收下。”

金缕阁是长安最华贵的商号，首饰坊与裁缝铺一体，一楼陈列首饰，二楼经营成衣与量体定制，三楼则设雅间专供贵客。

金缕阁为达官贵人、官宦子弟所青睐，订单堆积如山，若寻常定做首饰，少说确实要等上数月。不过金缕阁还有一类客户，店家会亲自把当季最时兴的样式送上门任其挑选，若是客户有意定做，也一定是加急、优先完成的。

白家便是这种。

白晚棠瞟了一眼，这只金簪成色确实极好，可她见得多了，并不觉得新鲜，现下更没心情应付。

一群人七嘴八舌，若非顾忌她是三品大员之女，只怕就快要贴上来。那位女官想起公主特意嘱托，把白娘子好好带过去，当即板着脸冷声道：“诸位郎君，公主还在前头候着，还请莫要为难。”

郎君们只好依言让开一条路。郑兰旌只顾着和朋友闲聊，等反应过来，已经挤不进去。他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却只见她长裙迤逦而行，渐渐远去的窈窕身影。

郑兰旌悻悻叹了口气，身旁王执简忙劝道：“郑兄莫急，时候尚早，公主府还未开筵，总会有机会。”

郑兰旌想了想，也是。

公主府的人工湖上，坐落着一个八角凉亭，八根朱漆廊柱环成半圆，白色纱幔从檐角垂落，随风轻拂。白晚棠跟在女官身后，还未走近，便听到亭中传来清泠悠远的琴音。

此湖引的是京郊的青崖山泉水，经暗渠引入府中。当年圣上为彰显昌乐公主圣眷优渥，建造时耗资颇巨，很是一番兴师动众。

湖面方圆数亩，水波澄澈，倒映着天光云影与岸边烟柳。夏日荷叶清圆，层层叠叠浮于水面，更添几分清雅宜人。岸边遍植四季花卉与绿竹，风起时，竹影婆娑入湖，花瓣飘落如碎霞浮水，因此取了流霞湖这个名字。

岸边花树随风轻摇，花瓣簌簌落满她的鬓发衣襟。随着走近，琴音越发清晰，清越空灵如空谷幽兰，琴曲不急不缓，每一个音符都落得极稳，转折处透着一丝清寂，于孤高悠远间，尽显弹奏者从容不迫的气韵。

正是承载“君子之道”的《幽兰》。

凉亭中，石案上置着青瓷香炉，淡淡烟缕自博山炉顶逸出。正中坐着昌乐公主，虽年届而立，却不见岁月痕迹。她姿态慵懒，华服加身更显雍容华贵，仍是锦绣堆里养出的美艳妇人。

旁边的陆云舟正在垂眸抚琴，似乎并没有留意她来，琴音尾调渐缓，清透与沉厚交织，余音悠长，久久不绝。白晚棠见二人一个听，一个弹，极为专注，只静静立在一旁，并不打扰。

琴声已近尾声，渐渐消散。白晚棠这才屈身欲行礼，公主余光瞥见她来了，笑着抬手止住了：“白娘子来了，快坐。云笺，看茶。”女官云笺应声奉茶，轻步退至廊下。

陆云舟正在收束琴音，指尖轻挑空弦，琴弦发出“嗡——”的绵长震动。听到公主的话，像是才发觉她来，忙起身见礼：“在下一时忘形，只顾着弹琴，竟让白娘子在日头下晒了那么久。”

昌乐公主故意装糊涂，睨他一眼，笑道：“这话我可不懂了，往日叫你弹琴，从没有今日弹得好，还说不是因着白娘子来了？”

陆云舟温润的声音有些无奈：“殿下。”

昌乐公主摆摆手，起身笑道：“好好，是我碍事。我走，给年轻人留空间。”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白娘子，云舟常来府上，对这儿熟得很，便让他带你好好逛逛，尽尽地主之谊。”

言罢，转身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白晚棠与公主并不相熟，在宴上遥遥见过几回，只听说公主好相处。但没想到……

竟是这般爽利明快的脾性。

陆云舟见她水波潋滟的杏眼微睁，轻咳一声，忍俊不禁道：“殿下就是这样的性子，看着威严，实则有几分孩子气，很好相处。”顿了顿，意有所指，“不只殿下，我们陆家的人都很好相处。”

陆家？白晚棠“哦”了一声，这和自己有何关系？瞧着他一脸期待的神色，转念想起赴宴的目的，似乎是谢珩总让她难过，那便换一个人试试。

她心底叹了口气，真要换吗？虽然不情愿，却也清楚与谢珩屡屡闹得不愉快，何况人已在此，不该驳了陆云舟面子。心中又叹一声，面上却堆出一如往日灿烂的笑来：“陆郎君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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