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的夯声在老楼交易站新铺就的硬土地基上回荡,混合着锯木的嘶鸣与鼎沸的人声,编织成一首粗糙却充满生机的交响。
集居塔楼的合金骨架已刺向灰蒙蒙的天空,日光市集的巨型拱顶钢结构如同巨兽的肋骨,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赵安宁站在新落成的二楼露台上,目光掠过下方如同蚁群般忙碌的人群,落在那幅固定在合金墙板上的森林生态地图。
墨绿色的古树剪影,乳白小鹿的轮廓,暗红的沉默岩壁,在炭笔的勾勒下,无声地诉说着守护与希望。
“方位270!尘烟!大型车队距离十五公里,速度缓慢。” 瞭望塔上,尖锐的铜哨声撕破了喧闹,哨兵嘶哑的吼叫通过简陋的扩音筒震荡着空气。
瞬间,交易站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夯声骤停,锯木声消失,鼎沸的人声化为一片寂静。
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西方。
地平线上,一道灰黄色的尘烟如同缓慢移动的沙暴,正朝着交易站的方向弥漫而来。
赵安宁眼神一凝,如同淬火的刀锋。
和平的薄纱下,末世的獠牙从未真正收起。
“警报!一级戒备,非战斗人员进入掩体!防御阵列启动!”她的声音通过露台上的简易扩音器,冰冷而清晰地传遍整个交易站,带着要塞特有的铁血决断。
呜——呜——!
凄厉的警报声瞬间取代了哨音,在交易站上空凄厉盘旋。
刚刚还热火朝天的工地瞬间化作高效的战争机器。
工匠们丢下工具,抄起靠在脚手架上的步枪或长矛,迅速奔向预设的防御位置。
妇女们拉着孩子,如同受惊的鸟群,快速涌入新加固的老楼主体或集居塔楼的地下掩体入口。
“河谷”的汉子们掀开遮盖货物的油布,露出下面黑洞洞的临时架设的轻型机炮。
“铁砧”的战士则沉默地推动着沉重的合金盾牌,在交易站外围构筑起临时的盾墙。
磐石号庞大的身躯从车场后方缓缓驶出,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磁轨炮粗壮的炮管缓缓转动,校准着西方,引擎低沉地嗡鸣着,蓄势待发。
整个交易站从建设的热土,瞬间切换为冰冷的战争堡垒,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和金属的寒意。
尘烟越来越近,轮廓逐渐清晰。
不是掠夺者惯用的狂野改装或喷涂着狰狞涂装的武装皮卡或摩托群。
而是一支由五辆体型庞大,造型奇特的车辆组成的车队。
车体覆盖着厚实的泛着灰蓝色金属光泽的装甲板,线条圆润,带有明显的流线型设计,车顶没有常见的重武器炮塔,反而竖立着类似风帆桅杆般的金属结构,顶端安装着旋转的风向标和复杂的信号接收装置。
最奇特的是车队的“领头羊”——那并非车辆,而是一台依靠四条粗壮的液压机械足行走的庞大载具。
它行走的姿态稳定而略显笨拙,每一步落下都激起一圈尘土,如同从深海爬上岸的钢铁巨蟹,背负着一个臃肿的覆盖着太阳能电池板的舱室。
车队在距离交易站外围防线约五百米处缓缓停下。
扬起的尘土缓缓沉降,露出它们奇特的全貌。没有攻击姿态,没有挑衅的举动,只有一种沉稳的带着长途跋涉疲惫的沉默。
死寂的对峙。
防御工事后,无数支枪口冰冷地指向车队。
磐石号的磁轨炮口,幽蓝的电弧无声跳跃。
终于,“巨蟹”载具腹部厚重的舱门伴随着气压释放的嘶鸣声,缓缓向下打开,形成一道舷梯。
几个身影出现在舱门口。
他们的衣着,在灰黄的废土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兀。
并非联盟常见的耐磨帆布或粗糙皮袄,而是以某种深蓝近黑带有皮革质感的防水织物为主,剪裁贴身利落,关节处有加固护垫。
外面罩着短款的同样材质的束腰外套,领口和袖口镶嵌着银灰色的金属扣件,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头上戴着的帽子,形似旧世界的水手帽,但帽檐更宽,材质坚韧,帽徽是一个抽象的由波浪与船锚构成的银色徽记。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挺拔,面容饱经风霜却轮廓分明,下巴蓄着修剪整齐的短须,一双深邃的蓝灰色眼睛如同平静的海面,此刻正沉稳地扫视着交易站严阵以待的防御工事和那门对准他们的狰狞磁轨炮。
他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人止步。
然后独自一人,步伐沉稳地走下舷梯,踏上了滚烫的废土。
他的目光越过冰冷的枪口和盾墙,最终定格在站在露台上身影挺拔如枪的赵安宁身上。
“要塞的守护者,老楼交易站的建立者,赵首领?”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如同海浪拍打礁石般的韵律感,穿透了凝重的空气,用的是旧世界某种通行度颇高的语言。
“请原谅我们的唐突造访。我们来自遥远的东方,‘海潮城’。我是埃瑞克·索伦森,‘海潮城’的‘引航者’。”他微微欠身,动作带着一种海洋民族特有的优雅与力量感,“我们跨越了半个大陆,只为寻找同样在废土中坚守火种的同行者。我们带来了问候,而非敌意。”
“海潮城?”赵安宁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证明你们的身份和来意。末世没有免费的善意。”
索伦森似乎早有预料。
他解下腰间一个密封的皮质圆筒,打开,从中取出一卷用某种坚韧的泛着珍珠光泽的鱼皮鞣制成的卷轴,小心地展开。卷轴上,用深蓝色的矿物颜料绘制着一幅详尽的海岸线地图,标注着奇特的符号。旁边,是用同样的颜料书写的文字,字迹刚劲有力,还盖着一个醒目的印章——正是他帽子上的船锚波浪徽记。
“这是‘海潮城’的图志和引航书,”索伦森将卷轴举起,让防御工事后的众人能看清,“上面记载了我们的位置、信条和贸易规则。我们听闻了磐石联盟在北方冰巢的壮举,听闻了你们在废土中重建秩序的努力。我们带着诚意而来,寻求知识、技术的交流,以及…可能的贸易与合作。”
他的目光坦然而真诚,扫过那些冰冷的枪口,“我们理解你们的戒备。若允许,我们愿意解除部分武装,作为善意的证明。”
赵安宁沉默地注视着索伦森,锐利的目光如同解剖刀,试图穿透他平静的表象。
片刻,她抬手:“解除第一道封锁线。允许对方代表携带证明,进入交易区会谈。其余人员及车辆,保持原地警戒。磐石号,保持待命。”
冰冷的枪口缓缓垂下第一排。
厚重的合金盾墙分开一道仅容数人通过的缝隙。
索伦森将卷轴交给身后的副手,示意另外两名随从解除身上的近战武器和能量手枪,只保留一把仪式性的镶嵌着贝壳的短刀,然后坦然走入了那道缝隙,走向交易站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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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楼主体一层,一个原本堆满建材刚刚被紧急清理出来的空间,临时布置成了会谈场所。
几张粗糙的合金桌拼在一起,上面铺着干净的帆布。
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几盏应急灯提供照明。
空气中还残留着木材和金属的味道。
赵安宁坐在主位,雷刚、陈英、沈槐、灯塔的老学者以及几位主要据点的代表分坐两侧。
索伦森和他的两名随从坐在对面。
紧张的气氛并未完全消散,但冰冷的敌意已让位于一种审慎的试探与好奇。
“海潮城…建立在旧世界的港口废墟之上?”赵安宁开门见山,目光落在索伦森展开的鱼皮地图上。
地图描绘的海岸线轮廓依稀可辨,上面标注的“海潮城”位置,正是旧世界一个著名的深水良港。
“是的,赵首领。”索伦森点头,手指划过地图上蓝色的区域,“大海,是末世赐予我们的屏障,也是我们的生命线。”
他示意随从打开一个密封的金属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种物品:
几块颜色各异质地坚韧如革的干制海带和紫菜;
几盒用海藻胶封存的颜色雪白的鱼干和贝肉;一小瓶深绿色的浓缩海藻营养剂;
甚至还有几块闪烁着珍珠光泽,经过打磨的贝壳工艺品。
“我们依靠大海生存。深潜捕捞、潮间带采集、大型藻类养殖场、海水淡化循环系统…这些是我们的根基。”
他拿起一个巴掌大小结构精巧的金属装置,“这是便携式海水淡化器的核心滤芯,利用多层生物膜和反渗透技术,能在极端环境下提供淡水。”
联盟代表们传看着这些来自海洋的馈赠,脸上难掩惊奇。
尤其是那雪白的鱼干和浓缩营养剂,在长期依赖合成口粮和有限农产品的内陆,简直是奢侈的珍馐。
小沈更是对那个淡化器滤芯爱不释手,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陆地对我们而言,是危险而陌生的领域。”索伦森坦诚道,语气带着一丝敬意,“我们缺乏应对大规模尸群,变异陆生兽群的经验,更缺乏像你们这样,在废墟之上建立钢铁要塞,构筑完善防御体系的能力。”
他看向雷刚身上那身布满伤痕的复合重甲,以及赵安宁身后墙壁上悬挂的描绘着磐石要塞防御工事和冰巢内部结构的炭笔草图,“你们的金属冶炼、重型装甲制造、大型据点防御规划,还有…”
他的目光落在赵安宁脸上,“在极端环境下的战术指挥和渗透破坏能力,都令我们惊叹。这正是我们跨越险阻,寻求交流的原因。”
话题一旦打开,隔阂便在共同的生存挑战面前迅速消融。
灯塔的老学者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海水淡化系统的能源效率和抗辐射腐蚀材料技术。
小沈则和海潮城一位戴着厚厚眼镜的技术人员凑在一起,对着一个拆开的淡化器滤芯模型比划个不停,嘴里蹦出各种专业术语。
陈英则对海潮城利用大型变异海藻编织防冲击网构筑水下防御带的经验产生了浓厚兴趣。
雷刚则和海潮城一位身材同样魁梧的卫队长交流起对抗不同变异生物的心得,当听到对方描述一种能喷射高压水箭,甲壳坚硬的巨型变异蟹时,雷刚的眼中竟流露出一种诡异的兴奋。
王婶端上了联盟自产的用“三号种”麦粉烤制的粗面包和自酿的果酒。
海潮城的访客们则回赠了他们带来的用海盐和特殊海藻香料腌制的鱼干。
当王婶小心翼翼地将一片雪白的鱼干放入口中时,那久违的纯粹的咸鲜滋味混合着大海的气息在舌尖炸开,让她浑浊的眼中瞬间涌上了泪水,喃喃道:“是…海的味道…多少年没尝过了…”
夕阳的金辉透过老楼破损的窗户,斜斜地洒在拼凑的会议桌上,照亮了摊开的海岸线鱼皮地图和磐石要塞的结构草图,照亮了那些来自海洋的干制海产和联盟粗粝的面包,也照亮了围坐在桌旁肤色不同,经历各异却同样在废土中挣扎求存的人们脸上,那越来越热烈的交流神情。
一种奇特的跨越了地理与文化隔阂的共鸣,在食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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