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洛威尔邸的过程很顺利，似乎就像伯爵说的那样，他很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场愉快的旅行。直到坐着马车驶出伯爵府大门的时候，伊西斯还有一种恍若梦中的虚无感。

她看着洛威尔伯爵向她告别，像任何一个人们想象的父亲那样嘱咐她多和家里联系。哥哥斯特雷奇站在他身后，笑吟吟地叮嘱初次出远门的妹妹不要忘带东西，有事也可以写信给哥哥。

奥尔科特公爵在不远处和艾希说话，艾希的视线若有若无的瞥过来，她正好能听见他们的交流，因为洛威尔伯爵和斯特雷奇的声音很响亮。

卡罗尔已经提前坐上了马车，几缕金发从车窗里冒出来。他倚在窗边，漫不经心地听着这场和他无关的告别。他和家中的告别已经在几天前结束，乏味无趣。

在他怀疑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公爵和伯爵的女儿终于踏上了马车。公爵女儿的脸上有一种启程的兴奋，伯爵女儿望着窗外，神色看起来茫然疲惫。

简直就像突然失去了目标一样，卡罗尔想。

这样的神色很难得出现在贵族们的脸上，贵族们理所应当的永远对精彩的未来充满期待。

这个自称伊西斯的少女会和他们一起去北境确实是出乎意料的事，他原本以为艾希这样的性格很难看得上什么人。

虽然他和艾希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对她的性格爱好当然有所了解。这不是什么难事，奥尔科特公爵也没有刻意阻拦这些无关痛痒的消息传出去。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是为了奥尔科特家的艾希而来，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以一个卑贱的身份和奥尔科特联姻简直难如登天，与其说是为了联姻而来，不如说他是被以这个正当的理由“驱逐”出来的。

他挡了他继承人兄长的路，或者说，父亲认为他会挡住他兄长的路。于是他们拐弯抹角的、绞尽脑汁的为他“谋了个出路”，并且相信以他的能力肯定能做到。

他也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了。即使是逃到北境来，他的未来也会因为这次“放逐”蒙上阴影。等他再次回到王都的时候，夜夜笙歌的贵族们早就忘了他这个人的存在，如此他之前的一切痕迹便化为乌有了。

看到伊西斯这样茫然的神情的时候，他难免想到了自己。车轮咕噜噜地转，他的表情也逐渐变成了和伊西斯一样的迷茫。

“你们这是怎么了？这么快就想家了吗？”艾希看着他们，困惑地问。

自从上了车开始，伊西斯就一直盯着逐渐远去的伯爵邸发呆。她不太能理解伊西斯复杂的心情，原本她以为伊西斯会很开心。更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对面的卡罗尔也露出了同款表情？

这也不是奥登子爵的府邸啊？艾希疑惑。

难道这些贵族们的府邸都长得很像，所以他触景生情了吗？

“或许吧。”卡罗尔回过神来，不紧不慢地抛出话茬，“艾希小姐，你离开家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有点不情愿，但也有点期待。”艾希坦诚地说，“我对北境说不上讨厌或者喜欢，但我很期待看见外面的世界。”

“我只是有些感慨，”伊西斯接话，她的表情褪去了平时虚伪的微笑，漆黑的长发垂下，松散的搭在指尖上。她若有所思地用手指点着下颌，“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讨厌那里。离开了以后我确实很开心，但一想到即使是离开了还有后续无穷无尽的麻烦，就实在是感到厌烦。”

“那在这一点上，我和伊西斯小姐或许能达成一些共识。”卡罗尔笑得更灿烂了，那双翠绿的眼眸透出了一种欢快，“实不相瞒，我是被自家赶出来的，因为他们认为我挡了我的继承人哥哥的路。”

这算是卖惨吗？

但卡罗尔的话显然说的恰到好处，共同话题总是能快速拉进彼此的关系。

“赶出来？奥登家的竞争关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艾希明显对这个说法很感兴趣，追问道。

“也许你们都不觉得吧，不过对我们这些纹章平庸的小贵族来说，继承爵位可是关乎后半生命运的大事。赢了，就能安安稳稳地躺在爵位上过完之后的日子；要是输了，外面能替代我们的人比比皆是，毕竟我们的纹章如此平庸，能做到的事情也非常有限。”

卡罗尔耸了耸肩，似乎在说的不是关乎自己的事，而像是一个路边听来的故事一样轻松。

“我倒是无意那个位置，不过我名义上的母亲非常在乎她的亲儿子最终能否继承那个位置。她觉得我实在是太危险了，想尽办法把我送走。”说到这里，卡罗尔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北境也不算太差的去处，我也就顺势答应了，磨炼一下自己的武艺，以后在学院也有机会竞争一二。”

“能躲开那些麻烦事，我当初说的对北境的向往倒也不算虚假。”说着，他挑起了挂在胸口的雪狼牙，“这枚雪狼牙好看吧？说来也巧，这是我以前在集市里淘到的，后来戴着总是被其他贵族小孩嘲笑，我就收起来了。”

“听起来真是复杂。”伊西斯评价。

但她家的状况也不遑多让。

“不知道的还以为奥登家有王位要继承。”艾希吐槽，“符合我对王都贵族的刻板印象。”

奥尔科特家就没这么多弯弯绕绕，不如说他们对继承爵位的兴致都不高。

担心次子继承爵位就要大费周章的把一个非自己亲生的孩子送到遥远的北境去，没点深仇大恨真是说不过去。就算是次子，也能送去就近的教会从修士做起，教会也会给他们的家族一些薄面，不会为难他们。

“说起来，这些事情应该算是秘密吧，这么直接的告诉我们没问题吗？”伊西斯说道。

“坦坦荡荡的说出来，省得我们之间不必要的猜忌，不好吗？”卡罗尔摊手，“我之前不说，只是因为那时候还有其他人在场。私下说当然没问题，我们之后还要相处很久，瞒着这些没有必要。”

那时候不仅公爵在场，还有伊西斯那个看起来很麻烦的父亲和哥哥。他当然得尽力表现的好一些，免得被某些人背后说小话传到王都去。

洛威尔伯爵邸距离王都非常近。

“不过这些奥登家族的秘辛我确实不想被其他人知道。”卡罗尔微笑起来，翠绿的眸子里透着一股鲜活的劲儿，“希望你们不要告诉其他人，否则那些麻烦的大人们肯定要用这件事大做文章。”

因为他们都是同龄人，也是未来会相处很久的同伴，所以他才将自己家族的秘密说了出来。

“当然，”艾希点头应下，她不讨厌这样的故事，不如说她对这些身世波折复杂的人有些偏爱和好奇之心，“我们当然不会说出去。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未来的北境也会给你留下一席之地，即使离开王都，你也不用担心以后无处可去。”

“那我呢？”伊西斯笑道，“你可不要偏心啊。”

“你们都是我的朋友，”艾希大方的承诺，“只要有我在的北境，都会有你们的位置。”

她也许是第一次明白了朋友这个词语蕴含的意味，许诺的格外大方。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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