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郑厉抬手勒马,将马车缓缓停下,侧头向马车内唤道:“殿下、将军,我们到了。”
言栾率先下车,转身抬手有意搀扶林芍落下来。
腿脚之快、动作之流畅,一时竟让人分不清谁才是那个伤患。
林芍落一掀帘下车便瞧见这一幕,言栾微微歪着头,神情专注地望向自己,右手前伸,显然是邀请之意。
林芍落偏头看了眼李克,见他的目光也汇聚在此处,与自己对视上那瞬间又极其刻意地挪开,只好勉为其难地搭上言栾。
双脚刚落地那刻,林芍落便硬扯着嘴角装出一点笑意,但眼神中只透露出一丝无奈,她用只有两人可听见的音量调侃道:“殿下这出戏是不是演得有些过于投入了。”
言栾的手指暗暗使力,不肯让林芍落从手中挣脱出去,但面上仍是那副纨绔不羁的闲散模样,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怎么会是戏呢?我对将军所做乃是真情流露。以后这种郎情妾意的时候还多着呢,将军可不要嫌我、厌我。”
说罢,言栾便眼巴巴地侧头望着她。
林芍落透过那副面具,看见下垂的双眸合着微别起的嘴唇,就知道此人是在——故意装可怜。
林芍落单眯了下左眼,明显是有坏主意憋在肚子里蓄势待发,但言栾已然沉浸在自以为是的亲近之中了。
所以当林芍落曲起手肘,冲他腰侧猛地一击时,他还以为是林芍落想松手,抓得更紧的同时身体也朝林芍落那边靠。
“嘶……”
言栾被这一记声东击西打得轻嘶一声,也顾不上什么死犟着拉手了。
林芍落借机逃脱,往前超过一步,听见言栾这声才压下嘴角笑意,假装惊讶地转过身来。
“殿下这是怎么了?入戏太深,将自己伤着了?”
言栾从鼻腔中哼出一声笑,直起身来维系着体面,“无妨无妨,能得将军关怀,是本王之幸。”
话语落尽,郑厉走到言栾身边,像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了句,“殿下没事吧。”
言栾轻叹了口气,“为两位将军领路吧。”
“是。”
郑厉一向言听计用,听了这话,准备上前搭一把手的心思顿时收回,扭头就走,大步朝前迈去,甩开言栾一小段路。
言栾揉了揉腰侧,无奈道:“真是个实心眼的……”
李克单人独骑,上下方便,便走在了最前头,直到郑厉从后面追上来,要为他们开路时,他才恍然顿住脚步,低下头来,跟在了林芍落的后面。
“嗬!哈!”
四人刚一迈入校场,训练有素的喊声就随着热风传到耳边。
林芍落一眼望去,便大致估算出这校场的规模,将近两百个士兵个个身强体壮,面色红润。眼下正是日头最晒最毒的时候,滚滚热浪冲上天际。他们身上的薄衫已被汗水浸湿,留下深浅不一的汗迹,垂下的碎发紧贴着脖颈,可手上的刺、劈、抽、捅各式动作依旧不停。汗水滴答融进黄沙地里,成了滋养健壮男儿的底气。
校场内被大致分成了三块。
占据中心也是面积最大的一处排列规整,每人手持兵刃,无人号令,全凭自己呐喊鼓舞,动作与呼声却出奇地整齐。火辣的日头煎烤着他们晒红的脸和布满青筋的双臂,哪怕挥汗如雨也不见有人偷懒。
远处设有练武桩,共计三排,十人一排。一人对应两桩,左右开弓。直打、侧攻、下掏、横劈,汗水随着拼尽全力劈打的手掌甩在了练武桩上,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上都恰似郢人斫垩。令人称绝。
稍近些的就是腿绑沙袋,手附腰间,动中有序的数小队绕圈正朝几人跑来。他们头系额带,眼神坚毅,直到四人跟前才堪堪停下脚步,拱手行礼。
“见过殿下!”
言栾点了下头表示应下,并不着急介绍林、李两人,伸手朝外一挥,“再跑一圈回来。”
“是!”
言栾话落,几只小队又毫无怨言地扭头跑开,步伐整齐,速度渐快,跑起来时震得脚底微麻,扬起四人眼前的黄沙。
言栾虽未言语,但手疾眼快地从袖中掏出一柄不知何处来的折扇,唰地一下打开挡在了身旁的林芍落面前。顺势往她那边迈近了一步,这才笑声斥责,“竟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惹将军不快,乃本王之过。”
还未等到林芍落张嘴调侃,他便反应极快地将手腕一转,扇开林芍落面前那阵尘土,踏远两步,转而把纸扇置于自己胸前,微微晃腕,吹风解热。仿佛刚才之举不复存在。
林芍落被他这一连套的花招逗笑,眼见身旁之人片刻前还故意近身,眼神直接,声音略带撩拨之意,不过眨眼又装作一副正经模样。她压住嘴角,也当作无事发生。
“对了,不知李副将今年贵庚?”言栾看着跑远的人,漫不经心地摇扇问道。
“回殿下,末将今年十九。”
“十九……”言栾琢磨着这两字,笑道:“真是个好年纪,所谓‘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李将军眼下正是沙场驰骋,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啊。”
李克站在林芍落身后,听了这话沉默不答,抬头去看林芍落。
犹豫了下还是应了句,“是末将有幸得将军栽培。”
言栾笑了,转头去看他,“李将军为何总站在后面,不妨上前两步,与本王并肩而立。”
李克还未动作,倒是林芍落先朝外走了几步,给他腾出位置。
“李将军不必拘礼,本王既邀你前来,便是以真心相待。此处不同于骁沛军,不必遵太多规矩。林将军觉得呢?”
言栾抛了个眼神给她,林芍落顺势接过,看向李克,“听从殿下之令即可。”
“是。”李克得了林芍落准话,这才上前,立于言栾身旁。
那几只绕着校场跑的小队也正巧重回四人眼前。
言栾朝郑厉望了一眼,郑厉明了,便大呼一声:“解散修整!”
点兵台下众人面面相觑,以为言栾会简单说说这两个面生的人是何来历,来校场又有何缘故。结果一句话没说就喊话解散了。
但没人敢大胆上前问询,只是顿在原地,停留一会儿后转身离开了。
原本井井有条的校场一下便吵闹了起来,众人如鸟兽四散,都挤去了阴凉地乘凉,有几个好奇的便频频回头往林芍落身上打量。
言栾见状才数落道:“瞧瞧,如此没规矩的府兵,训起来不知会不会让李将军头疼?”
“殿下不必自谦。方才所见,末将已对殿下治下有了大致的了解。如此乖顺之士,又何需我来训。”
“乖顺?何以见得?不过就是会听号令,懂人话而已。与骁沛军相比,实在差得太多。我想要这些人同骁沛军一样,能够做到无往不利,这才是我所求。”
言栾啪一下收扇,藏于袖中,扭头目光直直地盯上李克。
李克只与他对视一刹,霎时低头,抱拳行礼,“末将定当竭尽全力。”
“那就有劳李将军了。”言栾轻握了下他双拳,示意他可站直了回话,“眼下天气炎热,恕本王体弱,不便多待,就与林将军先回府等候将军佳音了。”
言栾临走时将郑厉留下,嘱咐他多多照料着,不能怠慢了这位远道而来的李将军。自己拽着林芍落倒是走得飞快。
等回到府中,进了言栾自己的院子。
“不会武功、体弱受伤?”林芍落转过身揶揄道,“这就是殿下所说的坦诚?”
“相比于林将军,我那些自然是拿不出手的,算不了什么武功,不过勉强防身。再说……对你的副将和对你,自然不同。”
林芍落顿住,落后言栾一步,试探性问道:“你不信他?”
言栾拂了拂袖,回转过来,“信。但不值得信。”
林芍落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言栾就先一步开口解释了,“你与他定期限,他不急不慌,还有闲心去游乐坊,可见对你并无那么敬重。在正厅中时虽然表面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好像对你言听计从,可当我真唤他一句李副将,又面露不喜。看来是不单单满足副将这个位置了。到了校场之后东张西望,好像对我的府兵好奇得紧,以为跟在你这个主将身后便可藏匿。分不清轻重缓急,分不清主次的人,我实在难以信任。”
游乐坊?看来这位坊主也闻到了那股来自李克衣衫间隐隐散发出的脂粉味道了。
方才在正厅,李克起身时,下裳翻飞。林芍落自他身旁走过,又嗅到了同上次那几个东黎人身上一样的——来自乐思园的香粉味。
所以她看李克时多有不满。香粉味未散尽,想必他的这位副将一到京中就先去了游乐坊,而后才往林芍落这处来。
“那你为何还留他在校场?”
“疑心一个人,那就把他捧上高位,让他觉着高枕无忧,不再警惕,自然好找错处。”
言栾看向她,“更何况,你我二人若留在那里,他哪里会有施展的空间?”
“殿下对自己的府兵这么自信?确保他们不会偏信李克所言?”
言栾推开书房门,侧身邀林芍落同进。
“他初次接触,下手未必会那么快,。不过是寻着由头打听我的事,故意与他们套亲近。”
林芍落心中思索着,所以临走时让他们解散休息也是为了给李克可趁之机。故意不明着说他来校场的目的,让底下的人都对他生了好奇之心,李克若真的上前搭话,他们也更愿意接上,闲聊几句。
如此看来,他完全没想过真让李克来训府兵。
“那郑厉……”
“放心,郑厉一向是个会装聋作哑的,不会打破他的计划。”
“你既然疑心,那当初为何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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