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大鹅飞扑过来,魏嘉谊连连后退几步,淤泥堆积过小腿,寸步难行。他移动地很慢,愤怒的大鹅飞地却快。
黏糊糊的蛋液遮住他视线,魏嘉谊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橘红色的鹅喙在模糊的视线里放大,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砰——”魏嘉谊整个摔进了水田里。
愤怒的大鹅绕着脸上糊了鹅蛋的他猛啄,魏嘉谊又痛又没法挣扎,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脸。
“嘎——”一只带着泥水的手伸过来,卡住大鹅的脖子,结束了这场酷刑。
“这鹅怎么在这?”何随月温温柔柔开口。
她站在稻田里,裤脚挽起到膝盖,腿上还沾着泥点子,手上也是,草帽下的眼睛里都是问号。
拂宁一屁股坐到田埂上,心脏还在怦怦跳,耳鸣到世界都抽了真空。
她听不清何随月问的是什么,但动作口型结合着神情,她能猜到。
“拿了鹅姊姊的蛋,不巧被发现了。”拂宁爽快承认,裂开嘴笑起来。
特别灿烂的笑容,灿烂到有些恶劣,演都不演那种。
没必要演吧?拂宁想,反正她只是个无辜的素人,还听障。
笑,要大笑。
大笑,一种胸腔共鸣的震动,拂宁淤积在心头的郁气,也随着呼吸飘散到山风中去。
风从山的那边吹过来,吹压一片青绿色的稻穗,拂宁看见魏嘉谊从稻田爬起来。
一只眼睛上糊着蛋液,另一只眼睛肿起来,及肩的长卷发上沾满了泥。
哪里还有粉丝盛赞的忧郁贵公子形象。
拂宁好畅快,她想在山风中呼喊,那狼狈的人抬起头来看向她。
“宁——”魏嘉谊开口,语气惊喜中夹杂着些受伤。
“啊呀,嘉谊哥原来在这里呀,不好意思哦,我不小心摔倒了。”拂宁打断他,歪头,可怜兮兮看着他。
魏嘉谊看着她,没再开口。
鹅黄色的裙摆花一样摊开,给世界都染上鲜活的颜色。
许久未见的拂宁,生机勃勃的拂宁。
会给他表情的拂宁。
魏嘉谊的心在胸腔里一下一下安定地震动着,他看着对面茶里茶气的女孩。
拂宁指着路边一块石头。
很小很小的石头。
她摊开手一脸无辜:“这一摔,鹅蛋正好飞到嘉谊哥脸上了,不好意思呀嘉谊哥,没砸疼你吧。”
拂宁托起自己手上那个仅存的鹅蛋,看向何随月捏着的那只大鹅,“鹅姊,不好意思,这个待会还给你。”
大鹅在何随月手上激烈的挣扎,可那只手颤都没颤一下,稳稳当当。
“这样呀,那下一次小心点。”何随月点点头,一脸相信。
“呀!嘉谊哥你左眼肿了哎!”年昭率先跑到了,声音听起来惊讶又小心翼翼。
拂宁撇了她一眼,她手里举着摄像机,是开着的。
魏嘉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是我的问题,宁宁是不小心的。”
所谓的温柔贵公子的笑容。
看,还是这样,拂宁感到恶心。
“嘉谊哥还是这么大度呢。”拂宁笑眯眯,“不仅自己大度,还喜欢让别人大度~”
[队长,对不起,我不敢反驳。]
[抱歉,抱歉。]
拂宁一直记得他懦弱的声音,记得很清楚。
魏嘉谊表情一滞,像被戳到了痛脚:“宁宁,你听我解释,我……”
“停停停!”一直冷眼看着的姜程打断他。
“可别叫她宁宁,你配吗?”
姜程越过他向田埂那边走去,魏嘉谊清楚地看见他经过身边时厌恶又不屑的表情。
魏嘉谊整个人一颤:“队长……”
“也别叫我队长。”姜程顿了一下,转身过来,耳朵上十几颗耳钉闪着光。
“我可当不起你的队长。”姜程目光冷漠。
冷漠到有些居高临下,世界一片空白,在着空白的世界里、在姜程冷漠的视线下,魏嘉谊感受到自己的影子不断抖动、变小。
他嘴巴抖动几下,没说话了。
世界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静,山风呼啸吹拂过麦田,没有人再开口。
“哒哒哒——”直到有脚步声传来。
“哟!还能有泥人二号!”刚刚跑到的何知星打破凝滞,一屁股坐到田埂上喘着气:“哎呦你们跑得怎么这么快!”
“拂宁姐早出发就算了,年小昭你背着个大相机怎么这么能跑。”天气炎热,何知星抹了把脸。
“当摄影师的人体力可不能不行。”年昭笑起来,将相机从稻田里转向坐在田埂上大汗淋漓的何知星。
“节目组的摄影师跑得可比我还快!我还得练呢!”她指着拂宁身后的两位跟拍摄影师,一路紧紧跟着,这会脸不红气不喘。
“哎哟!拍我呢。”何知星发现她的镜头,咧出八颗牙,“怎么样?小爷好看吗?”
“好看!好看!”年昭笑眯眯地看着镜头里少年璀璨的笑容,在阳光下又蠢又可爱。
“青春男大本大!”
“哼,是吗~”何知星潇洒地抹了把自己的头发。
“拂宁,你没事吧?”落后的陈关雎慢悠悠走到了。
本来应该更快的,谁让陈雅尔半路去捡了鞋子。陈关雎在那等着,发现这边晚到更合适,于是俩人走得更慢了。
“拂宁妹妹,你鞋掉了,摔得不疼吧?”陈关雎开口。
嗯,是打圆场。拂宁坐到田埂上,可怜兮兮地抬脚:“可不是疼吗,脚底板都磨红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勾着那双掉在半路鞋子放在她脚边,拂宁侧头看他。
陈雅尔看着她脚底沾满的泥灰,眉头簇起,最终还是克制地移开视线。
“下次小心。”蹲着的陈雅尔起身,拂宁伸出脚就要套上鞋子。
“你等等,我看看。”是刚刚从水田里上来的姜程。
裤脚还挽着,赤脚,全是泥。姜程在田埂旁用木桶的水将手洗干净,抓起妹妹的脚腕。
“野孩子吗,姜拂宁。”姜程看着妹妹磨红的脚板,语气很臭。
拂宁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一个光脚的人有资格说我?”
“我光脚是干活,你光脚是吗?”姜程拿起水瓢,水泼向拂宁的脚。
凉凉的,脚也干净了,姜程帮她套好鞋子。
“下次不要光脚,宁宁。”姜程的声音压得很低。
是兄妹悄悄话。
“你不需要。”
姜程站起来了,拂宁看着他沾了很多泥的背影,看起来脾气臭得要死,其实有些狼狈。
真的很狼狈啊姜程,拂宁的嗓子被棉花堵住,她没有再说话。
“导演,我们多抓了鱼,按规矩是不是可以换食材了?”姜程提着另一个红色的桶开口。
“对呀导演,我们多抓了很多呢。”何随月这会儿也带着泥人二号魏嘉谊上来了。
魏嘉谊觉察她的视线,狼狈的脸上挤出一个小心且珍惜的笑。
拂宁撇过脸,恶心。
“拂宁姐,姜程哥对你真好呀。”手持的相机怼到她眼前,年昭捧着相机歪头看着她,跟她一起坐在田垄上。
“对呀。”拂宁缓缓笑起来,直视年昭手上的镜头。
“有哥哥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年昭歪头问。
她究竟想问的是什么呢?拂宁想。
看着那双肖似的眼睛,抽离感又涌上来。
“有时好,有时不好。”拂宁注视着镜头后那双眼睛,“你是独生子女吗?”
“哎?”年昭楞了一下,随后笑了,“我单亲哎,父母离异了。”
她笑得特别坦荡。
单亲,拂宁捏紧了手指。
[你还有妹妹?怎么之前没见过。]
[有的有的,我也很久没见过,她跟着妈妈出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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