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取比预想中的波折小太多了。
一家人紧张了一整天,睡觉前还在刷呢,夜游蝉市回来倒头就睡,第二天到中午,拟录取的结果出来了。
不是一志愿,顺着滑到第四个,专业就是人工智能。学校在北方,齐美裳的重点是就在距离齐美棠不过百里的城市,好像这能让她安心许多。祁孝逑又把专业跑出来查了一遍,对于他的账号,更多的推送是无人驾驶汽车的可行性。他说:“我会不会退休前下岗?”
当时还是拟录取,昭岁心慌,怕退档。她甚至没心情去关心二人是假装开朗还是真心祝福。心慌刷群,都说拟录取基本没跑了,都在局中,听着总觉得是安慰自己的。
姐妹群在说新下单了那款早就看好的包,家长奖励给她。黄柠檬晒了录取,有人问她怎么去那,除了大学好,别的没啥好。黄柠檬发语音说:“所以才有建设空间。”
聊着聊着,聊起昭岁当兵的事情,有人问她:“真考虑好了吗?”
“当然。”昭岁回。她不觉得,这是一个需要很大思量的决定。
黄柠檬说:“那你以后就是学妹了哈。”
昭岁说:“……你成年了吗你,给我当姐。”
黄柠檬说:“别提,开学天,我生日。”
昭岁问:“这么快就知道?”
黄柠檬说:“看学校校历啊。”
昭岁想着,也打开录取院校的校历,居然在八月底。这怎么比高中还早。
黄柠檬说:“鹊市开学普遍晚点,鹊大更晚。”
昭岁看着鹊大二字,还是切出来,在联系人找到了大霜的名字,点开消息,进朋友圈。这人还是没晒拟录取截图。
鹊大的网球很好,大霜真要考来鹊市,应该就是去鹊大。映年也是鹊大毕业的,她俩都比自己优秀。
计划里是从蝉市往螺市走,去骡县祭奠刘海洋,既然去了,不可能不去找大霜的。
就是要想好怎么开口。
说起来,上次映年推送给她加了以歌,两人的对话如下。
以歌:早上好。
昭岁:早上好。
结束了。
齐美裳可能错判了昭岁的紧张,找到昭岁谈,特意让别人给了母女俩独处的空间。
晚间没什么风,阳台暴晒了一下午,尚有余温,闷得慌。
蚊虫嘤咛飞舞在房顶的白灯上。
母女二人站在其下。
昭岁以为齐美裳是想劝“别当兵”,她几乎先发制人地说:“我已经说过了,我要去。”
昭岁不看齐美裳的眼睛,不是害怕齐美裳的压力,而是担心在这双眼睛中,读出和李立沐、大姥姥若出一辙的溃败。她可以妥协,但不能溃败。
没想到齐美裳说的是:“我看过了,你的分差军校线不多。”
“什么意思?”
“去年你爸生病,我状态不好,也影响了你学习。”齐美裳检讨起来自己,“如果没那情况,你可能够的。”
昭岁有点招架不住:“我就这水平,虽然不高,但也没多低的。”
齐美裳说:“我和你爸商量过了,如果你真想走这条路,读军校更好。如果你愿意,其实可以再复读一年。”
昭岁沉默了会儿,警惕这份感动,她硬邦邦地说:“你还是不满我去北方。”
齐美裳沉默,昭岁已然读出答案。
有苍蝇混在蚊虫中,对着灯罩横冲直撞,有“砰砰”响声。
“我不觉得想让孩子在身边是什么错。”齐美裳很坦诚,转口也说明,“但你要去北方,我也不拦你了。”
“你没办法吧。”
齐美裳觉得有意思,这场谈判似乎跨越了三十年,从前也在母女之间上演,那会儿她比昭岁还要倔强。
她不希望昭岁这样,表情温柔:“不止结婚,很多事情,你都可以自己决定的,也不用通知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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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姥姥上山送完东西,联络咚咚,才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发烧。
下山的缆车上,三姥姥电话拨过去,没接,又连续拨了几个,齐美玉终于接通了。她劈头盖脸一顿骂,缓口气时,那头才有义工的声音:“机主没在。”她看着电话界面,还是那个靓号。
咚咚输液两天,终于缓过来了。
咚咚没加入齐家的旅游队伍,拨通了王家鱼贩的电话。那头很惊喜,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按她的时间来。咚咚想说可以等鱼档口关门后,临到口顿住,转口问:“方便拍一天吗?”
四点钟开始起网,一波波鱼在池里乱跳,全部装进蓝色的塑料桶里,这桶有货轮的宽,高度到咚咚的胸下,一排排全是。王哥和王姐一人一边,踩着搭在车上的两个木板斜坡往上挑,一步一步很整齐,车厢都在抖动。
咚咚举着相机在拍,镜头边缘沾了些水,她没管,带到两人弯腰上去,勾腰出来,面上都露出腼腆的笑。
“这边叉车不好过来,都是人搬的。”王哥说。
其它车都是装两桶,王家的车只能装一桶。本来后方的座位都卸下来了,这会儿装了一个后座,和那次去咖啡店找仙儿很像,特意装的。
不仅装了,还打扫了一遍。可这车,再怎么打扫,也掩不住风霜。
王姐看出来咚咚的过意不去,说:“今天正好要去朋友家吃饭,早点卖完早点结束。”
事实上,今天是赶集天,这完全不够卖的。
等到回鱼档口后,王哥呆站了会儿,又把后头的坐垫卸下来,和王姐商量一下,又独自开车往进货的地方出去了。
果然,咚咚还是太天真了。起止两桶,别家店都是四六桶的。
卖鱼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
天亮了陆续有人来,王姐一人顾摊,捞鱼、杀鱼、算账都得她来,手不方面找钱,就拿个沥水篮让顾客自己给钱找钱。
咚咚镜头对着沥水篮:“不怕多拿吗?”
镜头转向回答的王姐:“多拿也没法呀,就晚上算账的时候骂两句。”
咚咚笑。她还以为王姐会说“都有难处”呢。
王姐问:“你留几天?”
咚咚说:“明天估计就走了。”
王姐说:“这几天涨水,不然给你钓两条吃,那可鲜。”
咚咚说:“我吃啥都香,不挑的。”
“那不一样,真香的。”王姐说,“我家闺女平时都不爱吃鱼的,就好那口。”
咚咚没说话了。她没有挑食的机会,渐渐觉得吃啥都行的。
日出起来,就没闲聊的时候了。咚咚举着相机,没就鱼档口拍,想起王姐在车上说要招待的事情,出去菜市场一圈,买了些菜,回到鱼档口时,旁边的理发摊子也支起来了。
那不该有摊子的,都占道了。
还是前几天给她剃光头的理发师。招牌上写着的是八元理发,生意不错,排队的人多是老年人。她镜头晃过去,放了下来。
来理发的人,有凳子坐下,理发师在四周挪动。在她挪动到前面时,咚咚才看见墙边靠着也有一个凳子,上面用汽车安全带一样绳子,捆着一个女孩。
咚咚明了了理发师说要在好日子拜佛的意图。
回到鱼档口时,王哥已经回来了,他就在地上支着菜板在杀鱼,笑着招呼说:“买菜干嘛呢。”
咚咚说:“不是要招待我吗?”
赶集天,基本忙到下午三点。王哥拿着菜先回家做饭了,王姐留下来收拾档口。有人来收鱼杂,很便宜的价钱卖掉,一块抬到了车上去。
下车时她松懈着揉了揉腰,问咚咚:“你多大了?”
“二十。”
“看着不像。”
“是看着小还是看着大?”
“你想看着大还是看着小?”
咚咚笑了:“大小不重要。”
“你是放暑假吗?”王姐坐下来,把靴子脱掉,脚上被箍了很深的红印,她从裤兜里掏出袜子来穿上,又去刨放在柜子上的球鞋。
“不是,我没读书了。”
“怎么不读了?”
咚咚凭空生出了委屈的感觉,她靠着相机的取景器,眼镜弹到了,磕了一下鼻梁。她说:“不想读了。”
齐美玉在江上浮了起来,浪潮托着她不肯下坠。她认定了是命不该绝,至此有了信仰。
咚咚才是浸没的那个,高中退学了,如果不是三姥姥强硬拉着她再去职校报道,她可能不太想离开安全领域。
王哥做饭,味道一般。可能是鱼档口带着腥味,延绵到了王家,整个菜吞下去,都带着鱼的气息。咚咚还是不挑,吃得很开心。
王家条件普通,有个楼梯的两居室,家具陈列普普通通,唯一有意思的是家里摆放着一个废弃冰柜,里面在养鱼,金鱼。
观赏鱼摆在冰柜里,要凑近了,才能俯视看下去。
这金鱼养的很大,快赶上档口的草鱼了,可能就着金闪闪的皮肤保住了姓名。
“小孩养的。”王哥说着,推着冰柜,往前在走,到阳台上去了,“方便推着出来晒太阳。”
咚咚想起苗光红那废弃的鱼缸,那么大,估计没撤下还是觉得是件力气活吧。
吃完饭,夫妻俩让咚咚休息了会儿,轮流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时,王哥还有点害羞,捂着脸,王姐自然地牵着他。
两人穿着是配套的情侣装。王姐的是一身红色旗袍,王哥的是唐装,身上有暗红色走线。
“你说再约,我就新买了一套衣服。”王姐说。
拍摄地点也是精心挑选的。
取景器里,江边落日,灿金的天际边缘带着蓝边,剪影在拥吻。
晚饭王哥想带着咚咚去拜访朋友,王姐让他先打电话问问,问过之后,那头拒绝了。
王哥说:“还是去一趟吧。”
王姐说:“算了。”
王哥说:“好不容易呢。”
王姐看向咚咚,又说:“算了。”
咚咚问:“理发师吗?”
王哥点头,也没说话,头低着。王姐说:“可能是不好意思。”
夫妻俩昨晚就说好了这情况的处理,这下没没争执,只是嘘唏两声。晚饭时,还是没去理发师那里。王姐还是联系朋友,备了一条江鱼,端上餐桌专门移到咚咚面前让她试试。
咚咚夹了一筷子,没吃出好坏,和普通的鱼差不多,不过在王姐询问时,她还是说:“确实好吃点。”
告别时,王哥想送咚咚回酒店,咚咚拒绝了,就在钻进了餐厅一条街的网吧。
她重刷了一遍录像,发现有一段多余的。那是中途去洗手间,可能忘记按到了录像按钮,画面对着的是菜。王姐王哥的声音在画外,一声不漏的收录进来了。
王哥说:“买个帽子吧。”
王姐说:“帽子带着多热啊。”
王哥说:“那怎么办?”
王姐说:“我昨天上山求的,怎样?”
王哥说:“哪有求小名的。”
王姐说:“小名怎么了?”
咚咚去翻满是酸味的背包,在一侧找到了一个香囊,里面是一串刻字的玉石,上头雕刻的是“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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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潮退去,警戒线撤销,河滩再次裸露出来。
佛身中间开了一条裂缝,吐出来一堆泥沙,里面有虾蟹在外逃。
工人们搭了索架,开始了新一轮的抢修。
离开前一天,齐家人坐在江边合影了一张。大姥姥遗憾应该到达当天合影的,齐美裳听着没说话,三姥姥抢答说:“是,以后这样,不然早几天不做,你可能挂了也不一定。”
一家人沿着江边在散步。表姐家的小孩想去河滩下面捡石头。昭岁不想去的,咚咚想去,她们便一块下去了。
昭岁故意放慢脚步,咚咚下了个台阶等她,昭岁往下走了两步又停下,咚咚继续走两步,二人就在一两个台阶上停停走走。
映年已经同齐美裳走到下面去了,转身看着她俩还在玩。
映年:“干嘛呢,下来呀。”
咚咚:“你姐叫你下去呢。”
昭岁:“你先走。”
咚咚走了两步,停下头,转头果然看着昭岁的手下来,搭在她的头上。
咚咚比她稍微高点,不是高低位,她就怕咚咚会躲过去。既然被抓住,昭岁也不掩饰了,放在咚咚的头上摸了又摸,刺刺的,磨砂的质感。
咚咚:“摸够没?”
昭岁:“没有。”
昭岁又摸了一把,收回手:“你也当尼姑去了?”
住院的事情,三姥姥没和齐家人讲。
咚咚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昭岁调侃:“有模有样呢。”
咚咚抬头说:“我要咒你。”
昭岁笑:“呀,大师饶命。”
两人笑起来,往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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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卵石垒了一个小山包,往上放石子,整个石头山都塌了下来。
有颗落在光脚上,黄栀子脚一抬,甩着石头,一手握住了鹅卵石。她重新弯下腰,开始垒石头。
每年夏天这时候,她都要来祭奠一次。
她脱离人群很久了。船上没余留下来平辈不多,但知道她这每年习惯,都以为是她有什么故友离去。
这些人哪知她的兴趣。
不止这些,黄栀子很清楚别人怎么看她的。刚这样生活时,稍稍关系近些的人会说:“在野外住着,总归是不方便的,冷了热了都容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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