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后,褚青仪闭门不出,低调养病。她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实则暗自留意梁国公府里的动向。起初父母没多说什么,此后过了近大半月,她依旧一直称病不归,耶娘对此颇有些不满,却也未强硬赶她回去。
孙惜若时常来嘀咕一通,坚持不懈地念叨,毕竟出了嫁的人,哪能长住娘家不回的?外面那些流言蜚语,都快传疯了都!有什么矛盾不能化解的?女人不可做那犟骨头,温柔小意才会让丈夫回心转意。
但她又对梁国公府颇有微词,胸中憋着一股闷气,明明韦颂犯下大错,却一点不肯低不下高贵的头颅,亲自接褚青仪归家。那一家世家豪族,打心底瞧不起她的女儿,他们梁国公府的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
褚正望忙于太仆寺的公事,忙到抽不出时间管褚青仪。也大抵是心寒,不愿管她。
于是事情便这么不进不退地晾着。
褚青仪长跪不起闹和离,又不管不顾跑回娘家后,久久不归的事,自然引起诸多猜测,让满天飞的流言再添一笔:她心胸狭隘不容人,自己生不了孩子,多年无所出,也不肯让丈夫纳妾,以和离大闹特闹,于是赌气转头就跑回了娘家,岂不是要让自己丈夫断子绝孙?
污名化一个女人不要太容易,尤其是在外表现得越完美的,人们热衷造神,也热衷于把亲手造的神推下神坛——当褚青仪不再符合他们心目中那个贤妻模范时,人们便要找蛛丝马迹去证明她的不完美,去审判她的道德,一拥而上将标杆推倒,大肆批驳,即便逻辑站不住脚,也大有人信。
九月末,天气渐寒,入冬之际,十月初一的寒衣节亦在即,褚青仪忽然拉着孙惜若出门,言说去东市的布帛行看下新的冬衣料子,一并让下仆们去凶肆采买寒衣节所需的纸质冥衣。
孙惜若纳闷,但觉得同她散散心也好,趁机叫她别钻牛角尖,别魔怔,便随她去了。
可惜来得不凑巧,布帛行进了一批新料子,褚青仪和孙惜刚到店门口,店面开着,却被拦在了门外,店工陪着笑脸委婉表示,店内有贵人包场,夫人和娘子改日再来。
褚青仪状似不经意地往里瞥了眼,好几家命妇贵女,其中便有她的婆婆王氏。她面上带笑,与身侧的雍容华贵的妇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在门口停驻了一会儿,辨认出那华贵妇人是代王妃。
代王妃问:“是有什么喜事?今日你心情分外不错?”
王氏无奈一笑,向那妇人倾诉苦恼:“哪有什么喜事,天天糟心的事倒一大堆,只是让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再管咯!我那二房儿媳,我真后悔做主娶了她,到如今儿子怨我,儿媳也就仗着二郎清正守礼,克己守身,所以恃宠而骄,犹不知足,以和离相迫,弄得儿子又怪我,我又里外不是人!王妃你清楚的,我家二郎若真是那轻浮之人,真如外界传得那般不堪,他会六年来无所出,会不曾纳过妾养过外室,他待褚青仪如初,便是尊重她为正妻!”
有贵女们附和:
“费尽心力博了个贤妻之名,怕不是装得贤惠,现在原形毕露了?”
“……我就知道是装的。”
“啧,小门小户就是上不了台面……”
王氏叹息一声:“算了,不多说,不多说了……”
里头的对话声清晰可闻。
孙惜若显然也瞧见听见了,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她觉得那笑刺眼,怎地可以跟没事人一般,怎地跟没事人一般!对褚青仪不闻不问便罢了,竟在背后这般恶意诋毁,简直颠倒黑白,简直欺人太甚!
“阿娘,走了。”褚青仪出声唤母亲,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够让里间听见的程度。
果般里间的人听到了她的声音,空气凝滞了一瞬,然而不刻便恢复如常。
王氏掩唇轻咳一声,眼风扫向身侧的仆妇钟嬷嬷,钟嬷嬷心领神会,拿起一绢绣着青色鸟雀的新料子,假装和布帛行的老板说话,出声破了沉寂。
“店家,这匹布上绣的青雀儿叫什么?”
“回嬷嬷,是桑扈。”
“我看着不大像,这绣工很粗拙,倒像只母鸡。”
“店家可知,这不能下蛋的母鸡啊,不识时务,也不知好歹,更没有自知之明。不能下蛋,不事生产,愿意养着是主人家心善,是天大的情分,却反倒养坏了性子,有恃无恐,你说可恶不可恶?”
店老板冷汗涔涔,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谁听不出来她是其主子的口舌,替主子在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孙惜若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欲要上前争辩,褚青仪伸手拦住了她,而后自己旁若无人地走进了店内。
贵女与命妇们的异样眼光落在她身上,有鄙夷,有不屑,也有幸灾乐祸。
代王妃看也未看走进来的褚青仪,像驱逐一只讨人嫌的虫豸般,借斥问店主,下逐客令。
“店家眼睛长哪儿去了?我们即是包场,怎地能让闲杂人等进来?”
店主一脸无奈,左右为难,拦住还欲往里进的褚青仪,低声请她离开。
心道在东市做生意可真不容易,这代王妃、这梁国公夫人、这在场的命妇贵女们谁都得罪不起,简直在故意刁难人!
门外的孙惜若眼底蓄了泪,她徒生一股屈辱感,她才意识到,这六年来有多少日月,她女儿都面对着这种屈辱。
她为何忘记了呢?她明明也深切体会过,她从一个绣娘摇身一变官夫人,她人微言轻,总怕露怯。于是跟随丈夫身侧,谨言慎行,谨小慎微,惟恐给飞黄腾达的丈夫拖后腿,给他丢脸,又唯恐飞黄腾达的丈夫抛弃糟糠发妻,所以尽心尽力侍奉婆母,执掌中馈,养育女儿,照拂丈夫……
她以自己为鉴,所以天真地以为女儿嫁入高门,安分守己,做到最好,就自会有人识得她的好,就再不会有人看不起她了,然而她哪知道高门世家里内部阶层分明,唯出身论更甚,小门小户的褚青仪,在婆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做得再好,一忍再忍,退无可退,到最后也只会遭人冷眼相待,随意欺负。
褚青仪内心毫无波动,僵持在原地,只侧耳聆听着门边的动静。离衣帛行不远处,有一家鞍辔行,宝嘉县主与柳婧芜今日约好了去鞍辔行给汝南郡王的新购的小马驹配置马具。
“回县主,寒衣节在即,我家娘子在布帛行……”
灵蝉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似乎在和谁说话。孙惜若侧眸瞧去,不远不近的地方,宝嘉县主与齐王妃朝布帛行的方向走来,灵蝉跟在其后,答复县主。
褚青仪听罢,方才往后退了半步,瑟缩着挨着门框,稍稍低下了头,啜泣起来。
她神态委屈,含泪解释:“我在婆母门前长跪不起,自请和离,并非不让柴三娘进门,相反,我惟愿成全有情人。钟嬷嬷为何不把我的话原原本本讲清楚,前因后果也一并说明白。”
钟嬷嬷:“二夫人当是这般讲的,然嘴上说的便等于心里想的?若非如此,夫人长住娘家不回,是怎么回事?如若铁了心要和离,也须拿到郎君的放妻书吧?”
有人凉声奚落:“躲着装装样子罢了,摆谱等人接她回去,到时候外头一瞧,不就是韦二郎犯了错,心虚低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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