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无咎又想起了年少时养的那只山兔。
他将受伤的兔子关进软绸铺就、食料汤水皆全的笼子,好生将养着。然而兔子稍微恢复生气了些,便在背后坚持不懈地悄悄扒动笼门,用兔牙咬拉,试图钻出笼子跑出去——在某一日的夜里,它竟真的成功逃脱了牢笼,躲在草丛间屏息而待。
韦无咎在草丛找到它的时候,将它捞抱起来,起初本有几分后怕的怒气,怕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山兔跑出府外,被哪个不长眼的混球逮回去剥皮炖了,然它竟在他怀中卖乖,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净会装无辜,韦无咎揪住兔子耳朵,气笑了说:“明明你撒个娇,我就能替你把笼子打开,你那时候不仰仗我,现在却冲我撒娇?”
思及此,韦无咎揪揉了把褚青仪的耳垂,佯怒恼问:“那我倒要问问你,想要我心疼么?”
这女人,怪会同他拉扯。
他无意间窥见她想和离的想法,汲汲营营,暗自谋算,她却从未想过要他帮忙,一个人单枪匹马去对抗,他一直等着她向他更走近一步,求助于他,和离,他乐见其成,他也早在盘算之中,但瞧瞧,她一个人把要做的做完了,然后在这种时候卖起乖了。
“唔。”褚青仪眼睫轻颤,拿静谧而空茫的眸子悄看他,鼻腔里溢出一声似是而非的回应。
韦无咎将她颊畔的碎发拨到耳后,敛眼认真轻问:“想同我一道回凉州吗?”
褚青仪身形微怔。
韦无咎继续问:“想,或者不想?”
“回凉州,做什么?”褚青仪一字一顿,似乎不能理解字面意思。
她仰躺在男人的膝上,男人英俊落拓的脸近在咫尺,避不开他眸子里的侵略性,那目光将她死死盯在原地,褚青仪有几分呼吸不过来。
半晌,韦无咎的脸稍稍离开寸许,给予了她呼吸的空间,“在我回凉州前,给你时间考虑清楚。”
*
含光门外,将将下值的褚正望出了宫门,走向停在大门外的马车,家中老仆快步上前,附耳低声道:“大娘回来了,发着烧,被雨淋得透湿……”
他顿了顿,继续说:“听说大娘跪于公婆门外,自请和离,闹得好似挺不愉快。大娘子长跪不起,后来落了大雨,所以这才发烧了……又听说,还是被韦节帅一路抱……,嗯,送上马车的。”
褚正望当即皱了眉,“简直荒谬。”
近来关于她的谣言漫天飞,还嫌不够丢人,本来好好的名声还不够烂?
褚正望正欲上车,急着往家赶,一辆奢豪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一旁。梁国公韦渠掀开了帘,不紧不慢地喊住他:“褚寺卿,且留步。”
褚正望闻之走近他,叉手问礼,应道:“韦公有何事?”
“有二事想同褚寺卿聊聊。”梁国公自怀中摸出一封密信,递向褚正望,微微叹一口气,“这封信,你看看罢。”
褚正望拆开信,一目十行,匆匆看完,眉头拧得更高了,一封暗道河西山丹马场的种种异象,更像是一道直指韦无咎,意图分外明显的密信告发。
褚正望道:“是在下疏漏了,管理失察。山丹监远在甘州,许多事我尚不知情。胡监副信中所言,我尚需问问典牧署和监牧使。”
梁国公笑说:“这是自然,太仆寺又不是只有一处山丹监要管,不可能时时去盯着。只是袁监正,似乎是杜相门生?”
山丹监,即山丹军马场,牧监监正、监副各一人。
太仆寺掌马政,河西草原丰饶,马场众多,隶于各大马场深度参与基层管理的监正监副们,位虽卑,却格外重要,哪家世家的门生,又是哪家望族的心腹,看破不说破。许多事不是他褚正望能获悉全局,掌控得了的,他也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搞得太清楚,无异于自寻烦恼,引火烧身。
褚正望不动声色地回道:“河西种种异象,又是山丹监出了场疫病,报损一批,又是官马走私,暗中流入马市,报损的马多少匹,那几匹在市场流通的官马,我需核对一番,看和马籍是否对得上……一切尚无定论,待我明日上了值,亲自去查看看。”
“也罢,也罢,”梁国公暗道真是个滑不溜秋的老油子,他揉揉额,“我将此信拦截下来,说到底韦无咎出自我京兆韦氏,是我堂弟,咱们同气连枝,可不能容人胡乱攀扯。”
褚正望稍稍颔首:“这是自然。”
梁国公话锋一转,又甚是平静地道:“还有另一事,亲家公可知,青仪今晨在我门前长跪不起,要自请和离?方才我听人来报,她回娘家去了?”
褚正望将官袍的双袖一甩,叉手长鞠,连连叹气,“小女不懂事,让韦公受累了,还望韦公海涵。我多少了解她的脾性,小女心性尚高,多少有些置气,但她的为人,想必您最清楚不过。她自始至终,满心满眼只为她的丈夫,悉心照拂,从不逾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可惜韦二郎在外连起风波,后还将小女牵扯上了……流言伤人,我家小女近来被传成什么样了,想必韦公也清楚,哎,她大抵自觉颜面无存,给梁国公府丢脸了,一时钻了牛角尖,才起了这心思。小女回府时已发了烧,便让小女小住娘家几天,养养病,冷静冷静罢。”
他话里话外,看似批驳自家女儿,又似有对梁国公府的不满,令人摸不清他的态度,总之体面克己,哪哪不得罪人。
梁国公顺着话茬,客套笑说:“也好。”
褚正望拱手告辞:“我回去自会训导一番。”
*
赶马车的是韦无咎的人,快到褚府时,韦无咎下了车。
大抵是灵蝉回府后说了情况,褚府门前已有人等候,雨丝绵延,孙惜若撑着伞,还未出声吩咐,褚攸宁高喊一声“阿姐!”,自顾自冲上马车,冒着雨将褚青仪搀了下来。
周围仆从拥簇左右,忙在后边儿举伞挡雨。
不久前在马车里的交谈,仿若是一场不真实的梦,褚青仪神思恍惚,一路被搀着回了卧房,躺上床榻,直至医正进屋来诊脉,她方才回过神来。
“娘子风寒侵体,尚无大碍,我开一副退热的方子,拿去煎煮着喝了,静养几日便好了。”医正看诊后同孙惜若讲。
孙惜若感激不尽,送人出门,“多谢医正了。”
医正走后,仆妇们鱼贯而入,拎着木桶进进出出,往屏风后的浴桶里倒热水。
褚攸宁趴在榻沿,气呼呼地问:“阿姐,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韦颂那厮又欺负你了!”
梁国公府里韦颂同柴筠的连日风闻,都传到褚攸宁耳朵里,她连一声“姐夫”都不屑于去喊一喊了。
褚青仪笑笑,“来,扶我起来,我想去沐浴更衣。”
“阿姐,你又这样,”褚攸宁扶着褚青仪起身,皱着鼻子嘀咕说,“从来报喜不报忧,什么事情都自己闷着藏着,自己扛着,总拿我当小孩子,什么事情都不愿与我说。”
“对不起,攸宁。”褚青仪掀了掀唇,顿了半晌。
她后知后觉,她的确习惯了万事藏于心,自己消化,不肯与人交付心迹。她又想起不久前马车里,韦无咎的一番话,和他认真的神情,她几分若有所思。
褚青仪认真回复褚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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