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这样一问我倒是接不上话了,忘记了开口,等到她的眼里那阵波动停下,我却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
她没有动静的站在原地,再次动身便是从我的身边经过,我拉住了她的手,有些唐突的将她抱在怀里。
江都的身上常年带着一股似雪般的凉意,让人一闻就感到这个人定是清冷寂寥,定是孤身一人,张瑞梧曾经说过好多事情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或许就是这样的相聚再别离,在她的身上留下了那独一的感觉。
那传承几千年的记忆里到底记载了多少的离别,多少的相聚。
她在我的怀里没有了动静,黑瞎子转身出去给了我们空间,但我却说不出话。
“黎簇,我该走了。”
良久之后她先开了口。
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真正的冰在这,是一块常年漂浮在海上同巨轮般的冰山,永远在向着远方飘去,我留不住她,歇居留不住她。
现在就连人间也留不住她。
她总归是要离开的,就像海水从来不会停止波动,生如远舟,她定是要向死而生,所以她不能化,也无法停下。
“我能不能带你走?”
我在她的耳边说道。
我看见了她头顶的白发,看不见她的脸,就好像这不是她的家族遗传,而是她真的在我的怀里渐渐老去般,如果真的是这样也不错。
“去哪?”她问我。
“我能不能带你回家。”
“家在哪?”
“歇居。”
“我能不能带你回歇居。”
“好。”
江都说完,我的欣喜还没有开始就感到脖子后面传来一阵刺痛和凉意。
我知道这一回她又在骗我。
“黎簇,我答应你,等我们下一次见面,你就带我回歇居,我哪里也不去。”江都贴在我的耳边说道,就像在古潼京时的那句回家一样,可是下一次见面到底是什么时候。
我的身子渐渐的软了下去,倒在她的身上,我的意识还算清晰,突然间想到了好多问题,来不及问,也来不及听见她的回答,唯一迫切的想知道的就是:
“我该怎么样才能找到你?”
我的腿开始发麻,靠在她的颈间,听见她小声的说:“找得到的,我哪里也不会去,我就在你们的身边,只要你们需要我,我就一定会出现,不管在哪里,但你们永远不会知道我在哪。”
“可是我现在就想要找到你,我现在就想回歇居。”
我感到我的腿快要撑不住了,慢慢的往下滑,倒在了她的怀里,我感到一阵一阵的呼吸拍打在我的后脖,就好似煽动的蝶翼,那不是清冷的凉意,而是阵阵温热从我的颈间漫开,仿佛她真的为我而甘愿融化般,卸下了天赐的羽衣,坠下了雪山之巅,回到了烟火人间。
我感到后脖划过一丝流动的暖意,是我在流泪吗?
江都好像是不会哭的,我从来没有看见她哭过,她从来不像红惊昙那般哭得直爽,也不似汪雨般活得肆意。
她就像一片汪洋,融入了一切,涵盖了一切,淹没了一切。
海面上却什么都没有,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落在上面的只是泛起的阵阵涟漪,然后下落不明,海底之下是惊涛骇浪,是她藏起来的情绪。
就好像藏海花这个名字一样。
藏海,藏海……
把一切藏进了海里,包括自己。
“黎簇,只要你信我,我们就会再见面的,哪怕是……,我也回来。”
明明话就在我的耳边,我却已经听不清她的话了,她要去哪?
她要去哪!
我现在恨我的脑子为什么这个时候会不清醒,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不清醒。
我只知道我要告诉她:
“我信。”
有人轻抚着我的额头,而我迷失在庄周梦蝶般的美梦里,我重新躺在了床上,听见的是她在我的耳边轻轻的唱起了一阵诗经般的童谣,我撑着意识听到了最后,在一片朦胧间听见了那句我从未要求但是一直向往的话:
“甲木参会保佑每一个藏海花的孩子。”
“而我会保佑你。”
“保佑你们阳和启蜇。”
最后的温热留在了我的头顶,你这是在为我祈福吗?
我也是被保佑的孩子。
被你保佑的人。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
没有任何的意外江都和黑瞎子早就走了,张锦予独自坐在屋子的外面升起了一堆火看着出山的路,山的那边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山里的气温没有回升有些出乎意料的冷,我坐在床边打了个寒颤,看向周围的一切。
还是老样子,江都什么都没有留下,干干净净。
我披着睡袋出了屋子,张锦予听见了动静,回头看向我,他的嘴里叼着烟,还是在老电影里才能看见的大烟,烟雾缭绕在他的身边,似乎抽了整整一夜一样,烟的味道很大,我离他七八米远的闻得到,看见黑色的烟草,才知道这就是乌思峒的烟。
他没有理会我,还是坐在小院里的火堆旁烤着红薯,烟味再次盖过了红薯的味道,在四周弥漫开。
“张前辈,你想看见什么。”我问道。
张锦予丢给我一个红薯,烫的我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拿,随手抓了个板凳,把红薯撂在腿上,他也没有和张明山口中的那样飘飘欲仙般看见过往的事,但还是看着火堆说道:“乌思峒的烟要是真能看见以前的东西,她也犯不着一趟趟的往山上跑。”
“说的是江都吗?”我问道,张锦予把烟枪里的烟草都倒进了火里,巨大的烟雾燃起,他看着带着黑色的灰烬在空中盘旋而落,口中唱起一阵歌谣,是江都在德姆绰里唱过的不知从何学来的那首歌,那时的我还不懂藏语,但这一回我听懂了里面的故事:
神山中,人心慌,
游子离乡人断肠;
沙中池,卷巨浪,
千里白沙惹人莽;
白虎啸,万花放,
雪山深处灯火旺;
这是费洛蒙里的那个预言,这是属于他们的秘密。
“听过吗?”张锦予问我,我点头,他接着说道:“这就是甲木参的东西,还有观海镖局的那面鼓也是。”
甲木参?那个传说中的甲木参?和江都有关的故事?既然张锦予也会这首歌是不是就说明他……
我还没有问,他就说道:“我不是,我也不曾了解过,有些东西单靠我们讲诉是没有用的,只有你们亲自看了才会有意义,就好比湘西古寨里的无字书,秦岭里的通天树,只有亲眼看过才知道里面的秘密。”
“你还能告诉我们什么。”我拨开了红薯问道,张锦予没有吱声,倒是在地上用着树枝画着图案,这个图案的样子好像就是汪雨手臂上的那个双鸟朝阳。
“这个图腾最开始起源于秦岭,传闻秦岭有青铜神树接通天地,有缘者可以晓天机,那也是蚩尤的喘息之地,涿鹿之战后,蚩尤被黄帝斩杀,他旗下九黎之族融入炎、黄,其余不愿意加入的迁居湘西一处两山加一水的宝地,湘□□特的环境带给了他们非同一般的苗疆巫术,那里的人善占卜,起卦,精通草药,养蛊施毒,族中祭司有通天之力,闻花嗅木,寻虎问鹿,便可晓千古玄机,领族中人匿于深谷之中长达千年之久,成就了现今苗疆。而后有人不满于现,妄图重创蚩尤盛况,族中壮年离乡,漂洋各地改姓为‘黎’。”
“其实从来没有什么‘九黎’之说,九黎也是他们赐予自己的名字,就如同传说中的那些不切实际的事物被赋予了名字后就在会这世间永久的留存下去,就会拥有存在的意义。”
“为何为黎,黎有‘众’之意,一曰不舍离别之情,二曰众鸟衔日而起,意为破晓,亦为新生,黎明便是这样的道理。”
我看见远山间乍破的朝阳与飞鸟擦肩而过,化为一点,飞向更远的地方,这便是我姓氏的意义。光穿过群山来到这里,小阳寨的寨民此时出了屋子皆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开始了一天的农活,这便是黎民。
“黎簇,众鸟衔日,簇拥而起,多好的名字,不像江都,就像两个字硬凑在一起,难怪她说这个名字好听。”张锦予看着我说道。
红薯在我的腿上已经凉透,张锦予的眼神似乎看着我的同时看见了很多人,形形色色的人,他叹道:“多好的一个字,多骄傲的一群人,可惜放在了人心之上便不值一提,贪财谋利,贪生怕死,世间种种百态总归怪在人心,害得离人悲,亲人散,友人尽。”他看向四周倒是笑了,“唯独留下这小小的小阳寨,守着空空的井,人来则怒,人走则宁,倒也算幸运,九门那个姓陈的小子在这里也是吃了大亏。不过啊,他这一生作恶多端,执念太重,想要的太多,也算是报应。”
“张前辈,你也认识九门的人?”我问道。
“怎么能不认识,他那双招子是我亲自废的,那小子的眼睛中了佛眼,如果不挖,就只有死路一条,倒是你自己把它逼出去了,他只是单单的附在了你的眼上,也是稀奇。”张锦予掰开我的眼皮再看了一次,确认那个离奇的蛊已经不在我的眼中。
“汪雨的眼睛呢?”我问道。
张锦予白眼一翻倒是问起来:“要是江娘子和汪家的那个姑娘都中了这个蛊,你救谁?”
我的白眼也翻起来了:“我就是随口问一下,况且我像是会解蛊的人吗?话说回来,张前辈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对这些是怎么清楚啊?”
张锦予低头看着他自己画的双鸟朝阳,却一脚将它抹平,看着完全亮起的天光照在小阳寨的四处,他说道:
“我不姓张,只是有人许我前程似锦,赐我久居于世,盼我涅槃重生。”
“所以您?”我问道。
“黎黎万象苦,卑卑不足道。”
“我到底是谁,这是连我自己也回答不上来的秘密。”
我们是趁着朝阳离开的小阳寨,出山的那刻我才知道此地就离锁龙井不到三公里的距离却要走上近半天的时间。
张锦予说这里的苗人世代守护锁龙井,如果不是他没在寨子里,恐怕我们也很难进来,寨子里的人是认识汪雨的,汪雨在很早的时候来过,但只是简单的认识,谈不上友好,知道他们去了锁龙井更是恨不得赶出去。
虽然张锦予和小阳寨的关系我还是有些摸不清楚,他要求我不要告诉所有人他不姓张的事,我早有料到,他的身份确实不简单。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苏万和江小刀人被黑瞎子赶回十三居,结果把该留下的都留下了,就连车都停在我们歇脚的旅馆里,旅馆里的老板提起看见黑瞎子舌战群雄的这一幕,以为现在的骗子这么猖狂了,差点报警。
靠着张锦予沿路的人肉导航,终于是在七拐八拐后回到了百乐京,他没有带着我走十三居做满了标记的路,而是沿着河床边缘,走着不知名的林间小路,这里完全看不出百乐京热闹的盛况,就仿佛是一处割裂般的寂静。
指南针告诉我这确实是往十三居的方向,张锦予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已经气喘嘘嘘了,腹部已经有再次出血的痕迹,我问他要不要帮忙,他还是坚持着要往前走,直到眼前出现座座石头碉楼,终于是体力不知的晕了过去,是周月白拉着张拂晴先出现在这里,简单的处理后他便缓了过来,我松了口气,只是一起回到十三居的时候江小刀他们一脸懵逼的看着我们。
我看见张锦予微微的摇头,简单的用意外二字概括了全部的经历,没有提到江都的突然出现,奇怪的是他们对于我遇到了什么展开了铺天盖地的追问,但好像都没有提到张锦予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又出现这件事。
我问苏万的时候,苏万说张前辈是被黑瞎子带来的,张锦予随手解决了一下他们身上零七零八的蛊,黑爷连理由都没有说把他们都打发之后呼的一下就钻进山里了,追也追不上。
我也做了简单的休整,苏万从头到脚的给我检查了一遍,江小刀在看见我包里的那个C4真的没有了之后,我回答了炮轰汪藏海的事实,却换来一句干得漂亮,没入了久别重逢的拥抱。
从那个梦开始我好像真的重新活了一遍,看着张休山都倍感亲切了,我现在还真是离不开这群人了。
我把从锁龙井带出来的半本《永乐大典》给了小刀,小刀联系了张画山就直接投入了文物修复的伟业,在十三居连转几天还没有把这里的布局摸明白的苏万在辅导员的一个电话下重新回到了学校,张画山来后,连带着有点修复经验的张休山三个人连轴转了几天,终于是把里面的书一张张的分开,拼好,就等着翻译。
只是江小刀看见《永乐大典》的时候就破口大骂道:
“是那个挨千刀的把它撕一半还随便塞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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