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一个早上。

戚泠玉早早起来，比平时提前了一点，今天她答应了要给学堂的孩子们采酢浆草当零嘴吃。

少女照例去小厨房取她每日要喝的苦药。

刚一进来，就愣在原地。

烧着药膳的灶台前蹲着一个漂亮少年，正拿着蒲扇大力扇着灶下的柴火，控制着火候。

药罐子里的黑褐色药汁正咕噜咕噜冒着泡。

少年循声回头，见到戚泠玉，神色如常：“今日怎么这般早？药膳还未好，还要等半柱香功夫。”

戚泠玉记得他。

是她救过的那个叫纪苏的少年。

他伤好后，戚泠玉就没有怎么关注过他了。只记得他有时会跟着她，一起在城外施粥。大多数时候，他是沉默少语的。

不曾想会在这里见到他。

戚泠玉愣了好一会儿，才问：“原来最近每天我喝的药膳，是你熬的呀？我还以为是阿嬷熬得呢。”

少女蹲到他身旁，陪着他一起看着药罐子里沸腾的药汁。

纪苏虽早知道戚泠玉的心神都放在那些孩子身上，很少注意他。

可这事由戚泠玉自己说出来，纪苏仍难免有些咬牙，倍感失落。

少年抿着唇一言不发，和平日沉默的样子一般无二。

戚泠玉却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开心了，在生闷气的样子，歪着脑袋，伸手戳了戳他。

她小声：“纪苏？”

纪苏闷闷嗯一声。

好半晌，少年安慰自己，左右不过一个梦境罢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让戚泠玉意识到她身处梦境。

纪苏拨弄了几下柴火，解释：“阿嬷年纪大了，我就让她多睡会，不必那么早起。”

“辛苦你啦，我竟然才知道是你熬得药膳，往日起那么早都没见过你，只看见熬好的药膳放在这。”

戚泠玉眉眼笑弯弯的和他道谢：“你肯定起的比我还早！”

纪苏将滚烫的药罐子从灶台上取下，又拿了一只瓷碗，将药汁盛出来。

稍放凉了一些，递给戚泠玉。

戚泠玉眼珠子一转，接过来，又催他：“你起得那么早，肯定还困着，快回去再休息一会吧。这药还烫着，我一会儿再喝。”

纪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他对她的说法不予理会，只是递给她，声音没什么情绪：“戚小姐，喝药，药凉透了才苦。”

戚泠玉蹙着眉，狡辩：“我一会就喝。”

纪苏忽而轻笑一声。

“是吗？”少年低着头将方才为了烧柴火而半挽起来的衣袖慢条斯理的整理好。

“我还以为，戚小姐是想等我走了，就将这药倒进阿嬷种的菜圃里呢。”

戚泠玉震惊！

手里捏着的药碗都一时不稳。

“我……我怎么会。我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你不能这样污蔑我！”少女明显底气不足。恼羞成怒之余还不忘倒打一耙。

纪苏这回是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从前她偷偷倒了药，纪苏并不说什么，只因为戚泠玉的病弱之症只是因为缺了一魂两魄的缘故，凡间的药膳，喝了也于事无补，反倒徒惹她总是算计着些小九九来逃过这茬。

她嫌苦不愿喝，纪苏也不强求，只是每日按时熬好，由着戚泠玉自己。

可泠玉啊。

好像真以为她日日假装喝药，实则都倒了这事瞒得很好。

纪苏笑而不语。

戚泠玉越来越心虚，捧着药碗没再说话，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捏着鼻子，一口闷了。

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眼泪汪汪的看着纪苏，像是在说，喝了喝了你满意了吧！

小模样好不可怜。

像个毛茸茸的小动物，委屈巴巴又实在可爱。

纪苏笑，递给她一颗红彤彤的甜果。

“尝尝，很甜的。”少年诱哄着她。

修长干净的指尖捏着那颗甜果，引着戚泠玉微微踮起脚，张着红润的唇瓣想要来咬。

纪苏逗她几次都没被她咬住。

少年身量极高，戚泠玉踮着脚有点累，很快就恼了，别过脸：“我不稀罕吃。”

轮到纪苏做小伏低，笑吟吟的递到她唇边。

“是我不好，怪我。不该逗戚小姐。尝尝吧，真的很甜。”

饶是舌尖还泛着药膳的苦意，戚泠玉也很硬气的摇头。

少女别过脸，转了几次身，纪苏都讨好的和她道歉，央她尝一尝。

好一会儿，戚泠玉才满意，咬住那甜果，骄矜的扬了扬下巴：“还不错。”

甜滋滋的果汁在舌尖漾开，少女琉璃般清透的大眼一霎便亮起来。

戚泠玉又偷偷去瞟纪苏。

纪苏笑吟吟着，又拿了几颗给她。

他只是一摊手心就会有新的甜果，看得戚泠玉好不惊奇，伸手捏捏他的衣袖，上下打量，想知道他把这甜果都藏在哪里。

“纪苏，你是怎么变出来的？”戚泠玉看了几次，都没看明白。

好奇心愈来愈盛，扯着纪苏的衣袖晃啊晃，软声央：“告诉我吧，这是怎么做的？”

戚泠玉想学来也变给学堂里的孩子玩。

纪苏哪受得住戚泠玉的软声央求，几秒都撑不过，耳根通红，很快就温声答应教她。

戚泠玉和他拉钩。

“那说好啦！等我回来就教我。”

她的手好软，和纪苏的小指勾在一起，即便是很快分开，少女肌肤的柔软触感也好像残留着。

戚泠玉挨得少年那样近，还有些淡又好闻的馨香。

少年耳根都开始发烫，好在戚泠玉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没有察觉到身前的少年，眸色晦暗，摩挲着两人相贴过肌肤。

纪苏音色稍哑了些：“戚小姐要去哪儿？”

戚泠玉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

这会儿笑眯眯的：“我要去山上摘酢浆草。”

酢浆草酸酸甜甜，山上长了大片大片的，很适合给孩子们当零嘴吃。

纪苏主动提出陪她一起去。

戚泠玉想了想，人多可以摘更多回来，欣然同意。

“你能帮我一起摘好多好多的酢浆草吗？”

纪苏笑：“当然，泠玉小姐。”

他总唤她戚小姐、泠玉小姐。分明是很礼貌的称呼，但由纪苏清越的少年声线，低而清的唤着，就好像情人般在耳边温柔的呢喃。

如诉情话一般的娓娓动听。

戚泠玉每回听了，都忍不住脸颊微热，可纪苏这称呼再克制守礼不过，她又懵懵懂懂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憋了半天，索性娇蛮又专横道：“不许再叫我戚小姐、泠玉小姐了。”

纪苏失笑。

“那该如何唤？”

戚泠玉思考两秒：“泠玉或是戚泠玉都好。”

“泠玉。”纪苏从善如流。

戚泠玉又是愣住。

因为少年清越的声音，即便是唤泠玉，也温柔娓娓。听得人耳根都一阵酥麻。

且泠玉这称呼，更显亲昵。

戚泠玉急了，摆手：“不行不行。唤我戚泠玉！戚泠玉。”

纪苏沉默一会儿，又温顺地、娓娓唤：“戚泠玉。”

和方才几个称呼一样的温柔亲昵，没甚么区别。

戚泠玉：“……”

她放弃了，别过脸：“算了，你唤什么都好。”

纪苏瞧出来点端倪，暗暗闷笑一会儿，又问：“泠玉，累不累？”

两人一同上山。昨日下了小雨，正是晨间，露重雾浓，山路并不好走。

好在酢浆草很寻常，不需要往更深的山里走。

走了一段路，就能看到些，不过都是一小片一小片的，戚泠玉摘了一些，连着走了好久，都没遇见长着大片酢浆草的地。

戚泠玉早有些累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也话少了起来。

纪苏只是问，也没等她回答，便半蹲下身去，示意她上来。

“我背你。”

戚泠玉犹豫了一会儿，又看看今天穿着最喜欢的这件雾粉的衣裙，还有前路越来越泥泞的山路。

有些不好意思的趴伏上去，小声：“会不会太重了？”

纪苏挽住她腿弯，很轻松地站起来，笑说：“该多吃些才好。”

他背着她实在轻巧，戚泠玉被他背着，视野也更高更开阔，远远就望见一大片的酢浆草，还有一些灌木上的浆果。

少女兴奋的拍他肩：“那里那里！那里有！”

她指哪儿纪苏便应声往哪儿去，半句反驳也没有，戚泠玉心满意足得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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