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泱过去时,宋不殉一行人早已审完剩余的黑衣人。
那些人倒在地上,面上被揍得鼻青脸肿,呼吸尚在,只是身上一时瞧不出是血还是衣裳本身的颜色。
总之被折磨的不像人样。
“裴姑娘,你来了。”宋不殉注意到她后,赶忙问候道。
裴泱被饵绣扶着,步调隐隐走得有些恍惚。她拍了拍饵绣的手,示意松开。
“如何,有问出什么吗?”她扫了一眼黑衣人问道。
宋不殉踢了踢其中一个黑衣人,破口大骂起来:“都是些什么姓齐的人,呸,咱们又不认识,八竿子打不着一处,干嘛要害咱们?”
江渊渟白了宋不殉一眼,在后面默默来了一句:“祁可是皇姓,你莫不是认成齐姓了吧。”
宋不殉尴尬地挠挠头,又踢了一遍才彻底歇脚,而后他将问出的事情一五一十同裴泱说。
她边听边点头,沉沉地望着倒地的黑衣人。
姓祁?怕不是祁晏川的人吧。
当今皇上有五子,四个皇子一个公主,皇子年龄相近,皆已及冠,公主最小,但满打满算也是及笄了。
他们之中,除了卧榻养病的大皇子外,剩余几位都参与太子之争。
皇上向来看重能力,性别方面,皇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闹大明面上的事,皇上都会装糊涂,不表明态度。
祁晏川排老二,是已逝皇后的长子,同样,公主祁百鸾也是已逝皇后的孩子。在皇上登基前,众人皆道皇上与皇后情比金坚,恰如比翼鸟。
皇后病死后,皇上整个人沧桑十载,亲自将祁晏川和祁百鸾带在身旁。明面上说他们在争太子之位,但众人皆知,祁晏川才是当之无愧的太子。
他们只考虑祁晏川,从未考虑过祁百鸾。毕竟女子为储君,是为大逆不道。
从古至今,无女子为帝。
朝堂之上,许只有她相信祁百鸾。也因这一点,她与祁百鸾有些交集。
对于莫须有的既定的结果,她才不从众成为祁晏川的党派。
她跟他,本就势不两立。
再说,皇上还没表明态度,何人敢说他就是既定的太子?
宋不殉四处张望,朝左一瞥,刚好瞧到被扛着的贺野彰。他拉着老钱连忙上前把贺野彰扛下来,担忧道:“老大?老大你怎么了,你没死吧!”
贺野彰身受重伤,能露出的地方都带有血。此时的他紧闭双眼,眉头紧锁,嘴唇张张合合,似乎在说些什么。
宋不殉凑近脑袋去听,没听出什么名堂,只能抬头问裴泱:“裴姑娘,我家老大没死吧。”
裴泱本是想开口,可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倒是让她开始猛烈咳嗽起来,一时半会说不上话。她轻拍饵绣的手,示意饵绣去解释。
“不会死的,你家老大可是我家主子亲自救的。”饵绣扶着裴泱,中气满满,仿若士兵答道。
虽知晓这些,可宋不殉几人还是急得团团转,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裴泱吐出一口淤血,面色肉眼可见变好。可她好了,却吓着周遭的人。
“主子,你没事吧,属下这就带你去梅小姐那里。”安砚舟急忙上前道。
“裴姑娘,你怎么吐血了!”
几声一并杂糅进她的耳朵里,一时叫得她晕乎乎,好了又变坏了。
她眼前的身影隐约有些重叠,一如刚中毒时的样子。
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抬手制止那些声音,“先别说话。”
理智压制病痛,她还没忘自己上山前的所作所为。
像这种程度的山火,知县定会派人来救火。皇上看重民生,每日上朝都会问一嘴各地情况,处理得当,皇上时而高兴时而平静,可处理不得当,是必定会发火一番。
那个夏知县哪怕再怂,也不会胡乱处理掉脑袋的事,尤其还是她禀报的事。
“下山后,我们会遇到过来灭火的潜火兵。你们作为被通缉的人,定是不能露面。眼下你们听我的话,不要贸然行动。”
宋不殉几人面面相觑,像是在思索她说的话。
潜火兵隶属于兵马指挥司,是专门处理火政的官兵。除了处理火政,他们也会像捕快、衙役一样来逮捕犯人。
宋不殉他们还在被通缉,画像被贴得满大街都是,此时是万万不可露面。
“砚舟,你领几人去把那些人绑起来带走。”她先去命令自己的下属。
安砚舟应下,迅速行动。
“你们已经没时间考虑,先听我的话,把贺晦之带到你们原先的寨子里,在那里待着,越隐蔽越好,等到我们的指令再出来。”她转去问宋不殉几人。
说着,裴泱让饵绣将裴家特制响箭给宋不殉几人。
“如有急事,速发响箭,我会赶来。反之亦然,我们发响箭,你们就可以出来。”她道。
经历了先前的事,宋不殉几人早已对她深信不疑。
“何时咱们能出来?”小陈背着昏厥的贺野彰,有些担忧,“老大支撑不了太久。”
裴泱看了一眼贺野彰,脸色跟唇色发白,嘴角带血,时不时会浑身打颤。
明显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她被饵绣扶着,脸色不比贺野彰的好。她哑声道:“不会太久,我会尽力让你们早些出来。”
贺野彰坚持不了太久,她亦如此,所以她要早做胜仗。
安排好后,众人沿着原路返回,到分岔路口再各守其职,该下山的下山,该去寨子的去寨子。
宋不殉几人一路扛着贺野彰,进了寨子后,歇脚在装有药材的地窖里。他们将贺野彰放置在角落后,迅速找出药材。
地窖不透光,不透气,他们开了一点缝隙,备好火,确保有气,有光线。
做完这一切,他们拉出一大堆药材,仔仔细细地放置药材。
在梅大夫那里待着的那段日子里,他们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日不是晒药材就是晒药材,重复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这里的药材略多,费了他们不少时间。
哼哧哼哧做完之后,他们纷纷看向江渊渟,眼里满是期待,看得江渊渟嘴角一抽。
也是,毕竟他们之中,只有江渊渟略知医术。
江渊渟看了眼贺野彰,叹息一声,认命地找出止血草药,搓出粉,敷在贺野彰的伤口上。
贺野彰眉头紧缩,脸色苍白,额角青筋暴起,脑袋左右晃动,嘴里一个劲地说一个名字,像是陷入梦魇中。
这个名字他们都熟悉。
每回贺野彰陷入梦魇,或者醉酒,嘴里的名字始终不变。他们虽不知晓这个名字说的是谁,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人肯定是贺野彰最重要之人。
“唉,裴姑娘什么时候才能来。”宋不殉叹息道。
另一边裴泱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们一行人刚下山,正好在渡口附近撞见赶来灭火的官兵们。
乌泱泱一片,约莫近百人。
为首之人是沈岳,其次是夏明翰、林虔和林忱,其余官员她还未认全,只依稀记得半数人。
她一一扫过那些人,尤其是为首的沈岳。
这也算是她第二次见到沈岳。
第一次见是在雍都的宴会上,那时她因身份被众人为难,而他也是为难她的其中一人,这一次……
她没工夫被拖在此处。
时间越久,越不利。
她想匆匆离去,偏偏体内残留的毒素一个劲冲撞身体,强行压也压不住,这种痛楚,简直比梅迟的针灸还要疼,还要煎熬。
她一向忍耐力强,刺进腿部或腹部的刀剑她都能眼睛不眨地拔出来,忍痛接受治疗。
只是这毒,她偏受不住。
裴泱猛地顿住脚,紧紧抓住饵绣的手,白皙的手背满是暴起的青筋,眼里隐隐出现血丝。
她咬住下唇,额角的汗水顺着她的脸往下滑。
啪嗒一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也像是断了某人的理智。
“裴断事,你这是受伤了?”夏明翰急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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