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景珩将拾回的血蝶放在琉璃瓶中,他静静看了半晌,赤瞳靠近亦未发觉。
“太子殿下也爱豢养灵虫?”
凌景珩目光一滞,回头道:“女酋来得突然,有急事?”
“莫念将融合规策的神力留给了商扶砚,此人还活着,是最大的隐患,太子殿下当早做准备,而不是在此都弄灵虫。”
赤瞳声音低哑,獠牙发黑的地方微微残留着生吃山兽留下的血迹,唇边血迹斑驳干涸,一片片站在毛发上。
凌景珩看了她片刻,将琉璃瓶托起,在她面前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
赤瞳不语,几个幽兵出现在她身后,接着,是两个、三个……
“……是什么?”
“是商扶砚甘愿用命来换的东西。”
他说得极轻,似乎鬼鬼祟祟,忽然笑起来:“女酋就安心炼兵就是,反正这甘加河谷,白骨死尸,多得是。”
王帐外,森白的骨架手持铜矛,笔直站着,每一个动作,都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撞在一起便散架,却转瞬重新组合。
它们碰撞,打架,相互撕咬争斗,一道天雷降下,商扶砚踩在满地灰粉上,规策之力将唤灵术打入地脉深处,满地紫藤开出了解星花花束,幽兵接连倒下。
“我说什么来着。”赤瞳咬牙走出去,对着商扶砚发出山兽的吼叫声。
商扶砚淡淡看着她:“看来拓伽凌桓给我的东西还有点儿意思。”
赤翎军带着满身幽冥之力朝他扑过去,他手腕一翻,一块玉牌出现在他手里,“如朕亲临”四个字在赤红的火光下隐约可见。
“赤翎军见令如见君……”商扶砚说着一顿,“将太子拿下。”
凌景珩低头一看,腰侧令牌不知何时失踪,大怒:“堂堂靖王竟做此勾当!”
“凌清秋骗我娘时可想过‘勾当’二字?皇叔?”商扶砚目光落在他身后琉璃罐中,那只血蝶的红色,似一弯刀刃划进他眼里。
他眼底泛起红色,身上神力化现:“太子殿下的新宠倒是不错,不如借我看一看?”
凌景珩还在一声“皇叔”里没反应过来,商扶砚轻轻抬手,琉璃罐子飞到了他手里。
莫念的一丝魂息清清楚楚钻进他的感知中,他唇角勾起:“多谢。”
“站住!”赤瞳发出一声低吼,断牙出现在商扶砚身后。
“那血蝶如今是幽冥之物,离了此处温养,活不过半日,你大可离开试试。”
断牙在他身后笑出声:“靖王殿下,交出规策,我等……”
紫焰蝴蝶成群而来,在商扶砚身旁凝成人形,清崖笑意深深,目光扫过各处:“诸位,幽冥之力我熟啊。”他一把截了商扶砚手里的罐子,化作流光飞离。
商扶砚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站在原地,轻声道:“现在,你们还有什么遗言吗?”
“给我追!”断牙怒吼。
商扶砚抬手一扫,赤翎军和犬古族尽数倒地,他平静道:“给我站好。”
凌景珩怔怔后退,商扶砚的眉眼在他眼里与一个人重合,他不知觉地自言自语:“皇……皇兄……”
商扶砚远远盯着他,目光深处刻意表现出了极度的失望:“堂堂太子,怎如此窝囊?”
他视线扫过犬古族人,懒懒散散便蹲下,扒拉着脚边的解星花:“你们自己走,还是我送你们一程?”
赤瞳咬牙低吼,声音像极了鬣狗:“我们走!”
犬古族人顺着甘加河奔向大沼,赤翎军战战兢兢,神力金芒似一团火,倒映在他们眼中。
商扶砚摘下一片花瓣握在手里,星矿之毒早已从他体内化散,那花瓣在他手里幽光浮动。
“皇叔,门,在哪儿?”
……
清崖带回血蝶,小心翼翼落在灵渊谷地,祓禊睡着,镜听发现响动,坐起来:“谁?会死哦。”
“宗主,有东西要给你。”清崖悄悄靠近,亦不想惊动沉睡的黑狐。
镜听仔细辨认,发现是清崖:“什么东西?”
清崖将琉璃罐子递给她:“一只蝴蝶。”
他眸中星图转动,带着笑意:“她不会死,但是,好像需要点儿复生之力。”
镜听眼睫颤动,难以置信:“这是……这是阿念?!”
“她舍了所有,所以,侥幸留了一魂,与我们逃出来的道理相似,巫巳宗主许有办法,将她肉身复原。”
“祓禊?”镜听回头看了看九条微微起伏的大尾巴,皱紧了眉,“可他自己还没复原呢……”
清崖深深叹了口气,却毫无忧虑之色:“这个我来,阿念就交给你们了。”
他将琉璃罐子放在镜听手里,引星阵在空中打开,他身影化作星点,冲向天狐星宿。
祓禊发出一阵低吼,摇摇晃晃站起来,不停地甩头,九条尾巴甩出了妖火,黑焰闪着金光,砸进夜色深邃的林子里。
镜听抱着罐子后退,罐子里的血蝶静静扇动着翅膀,妖狐之躯渐渐收拢,一个少年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金色星点环绕在他身侧。
“大妖怪!”镜听抱着罐子跑过去,径直穿过了落下的引星阵。
祓禊双脚落地,睁开眼,看见镜听抱着一个琉璃罐子,蹙眉疑惑:“这是什么?”
他扫过一眼还在地面转动的阵法,没有过问其他。
镜听双手捧起罐子给他看,微微有些着急:“那个犬古族人,说这是阿念,你救救她。”
“这就是他祭了自己把我变回来的原因?”他接下罐子,细瞧了一遍里面的血蝶。
镜听抓起幻真镜看了看,天狐星宿脖子的位置多了几颗紫光闪闪的星点,像一条锁链。
“嗯……好像是,他用自己和所吞的异力阵了妖力。”她点着头,看向脚下阵法,“我还以为他不在意阿念死活……”
祓禊没有接话,异瞳闪过,指尖蓝色妖火落地,引星阵中套合了一个更奇异的法阵,七芒星逆转,正心是五芒星轮。
他将血蝶放出,看着它飞进法阵中心,地面升起细小的微尘,荧光闪烁中聚合成一具女子的身体,引魂莲不远处的泉水中浮空而来,轻轻融进了莫念眉心。
她的身体渐渐凝实,血肉清晰可见,法阵消失的一瞬,那具身体从半空落下。
祓禊闪身将她接住,轻轻落地,镜听走近去看,蹲在一边,低声唤道:“阿念,阿念!”
“她只有一魂,要醒来,至少还需一魄。”
“啊?”
镜听大失所望,撇了嘴:“那怎么办呀?”
“还有一扇门。”
……
鸦九和般彘在大沼边上抛接着脚边拾起的碎骨:“教主终究逃不过死劫。”
“教主为大炎万灵而死,虽是魂飞魄散,但至少不是含恨而终了。”般彘抬手,水底升起十二面水镜,“只是要救回阿念,确实比较麻烦。”
错乱的脚步声纷沓而至,两人侧目望去,赤瞳惊愕的神情在狗脸上略显可笑,鸦九困惑不已,般彘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狗儿乖,来,这儿有骨头。”般彘将手中碎骨抛起,稳稳接在手里,站了起来。
犬古族人发出兽类的低吼声,断牙上前道:“识趣的让道,否则……”
般彘将手里的骨头扔向断牙,正好砸在他头上:“来呀,追我啊!”
犬吠声在大沼湖岸边回荡,水镜中,星图浮现,幽冥气息在镜中投射,出现的是南齐宗庙。
“啊,原来在这里!那棺材是什么?”般彘兴奋起来,拔腿就跑,回头看向身后追来的血红狗眼,“哇,刺激!”
他冲向灵渊边境,黄沙大漠的热浪扑面而来,南齐都城就在不远处,鸦九化作玄鸟飞在他头顶,利爪一伸,将他整个人抓起来。
“你早说啊!我跑多累啊!”他大喊着,更加兴奋起来,双眼炯炯有光。
“你不是没问嘛。”鸦九简单回答,带着他落向南齐宗庙。
祭坛血池红光幽幽,水晶棺中,血蝶聚合成一个女子的模样,静静躺着,似睡着了一般。
鸦九一眼认出,将般彘放在血池边上:“那是姬环。”
般彘稍稍一踉跄,险些扑进池子里:“姬环就姬环,你放稳点儿不行啊?”他抱怨着,看着鸦九化回人形。
“不知门在何处。”鸦九在血色火光中搜寻,祭坛寂静无声,青铜门的气息不知从何而来。
商扶砚掐着凌景珩的后颈自一处裂隙中走出来,环顾一圈后开口道:“阿娘,门在何处?”
棺中血蝶触角红光闪烁,齐齐转向商扶砚,姬环的声音清晰明朗:“砚儿?”
“是我,门在哪儿?”
“我儿找门做什么?”
姬环的声音显得有些忧虑,棺中血蝶振翅欲飞。
“儿的发妻困在鬼域困在了鬼域,求阿娘救她。”商扶砚恰到好处的哀怨起来,松开凌景珩便跪在了血池边。
凌景珩怔怔看着那水晶棺里乱飞的血蝶,难以置信:“商扶砚……商扶砚竟是……”
“门在血池底下,阿娘却不知如何开启。”姬环的声音有些愧疚,“砚儿心爱之人,必是吉人天相……”
“阿娘,莫在作态,马上,开、门。”商扶砚微微偏头,双眼睨向水晶棺,指尖规策化出流转机括,“否则,我也不介意改一改南齐的命轨。”
“傻孩子,这是做什么?阿娘只是看看你的决心,开启此门,要的便是这决心啊。”姬环笑起来,池底青铜门在血中浮现,像一口用青铜封闭的井。
“开此门,需幽冥之力为引,砚儿可有?”水晶棺打开,群蝶飞出后化作姬环的模样。
商扶砚抬手一划,界域裂隙中,赤翎军陆续涌现:“有劳皇叔……援手。”他字字带刀,目光刺向凌景珩,“凌清秋的残魂,亦在其中。”
凌景珩一把抓住他:“你是说,皇兄他……”
“还真是……好久没见他了……”姬环喃喃自语,身影虚化后凝聚在商扶砚身边,指尖轻轻撩起他的头发,“我儿都长大了,有媳妇了,当知母亲也是无奈之举……”
“她不像你。”商扶砚转过脸来,直直看着她,眼神冷淡。
姬环动作一滞,惨淡一笑:“是啊,谁会像我……蠢笨呢?还好……砚儿平安长大了。”
般彘打了个哈欠:“可以开始了吗?”法阵在他脚下亮起,血池边界瞬间坍塌,冰冷的血满地流淌,浮出无数星图。
赤翎军官兵身上,幽冥之力化出红色星点落入青铜门中,鸦九将转魂法阵开在门的上空。
商扶砚打开一道通向灵渊的裂隙,祓禊和镜听同时抬起头,莫念倒在祓禊怀里,跟睡着时没有两样,只是呼吸浅淡得几乎无法发觉。
祓禊看见了裂隙另一边,南齐的宗庙祭坛与逆转之前略有不同,他抱着莫念站起来,瞥了商扶砚一眼,漫不经心地走向般彘。
般彘抱臂让开,祓禊将莫念放在了法阵中央,冷血没过她的耳朵,露出她的脸,看起来似一张人皮面具浮在水面上。
镜听在鸦九身边停住,幻真镜浮空后翻转,占星法阵与转魂法阵重合。
祓禊起身,抬手一扫,巫巳宗祭神阵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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