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寓前，两人在小区旁边的小餐馆吃了晚饭。

当然，是诸伏高明请的。

将房间简单收拾好后，北原浅落瞧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夜幕下是多彩的霓虹灯。

“高明，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诸伏高明跟着看向窗外，或者说，看向窗上映着的女孩身影。

想了想，他说：“我今天不回去了，借你客厅的沙发睡一晚。”

“嗯？”北原浅落猛地回头，诸伏高明一脸平静，就和之前问她晚上吃什么时般自然。

她狐疑地看了眼手表：“也没有很晚呀，这里离学校不远。”

诸伏高明点头：“但是我累了，不想动了。”

说完，诸伏高明离开房间。

“你等等，就算睡沙发也得先找床被子。” 北原浅落反应过来后忙打开柜子找被子追了出去。

洗漱完，北原浅落关上灯，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

夜晚总是能轻易唤起，或者说放大一个人的负面情绪。

在这个世界，她是孤独的。

要是她没穿越来，这个时候，她会舒舒服服窝在诸伏高明怀里入眠。

对哦，自己平白无故消失了，饶是诸伏高明也想不出原因吧，他肯定在焦急地寻找自己。

想着想着，她失眠了。

她小心开门，轻手轻脚开灯，刚拿起茶杯，身后就传来了动静。

“睡不着？”

北原浅落没有说话，只点点头，接了杯水。

“我也睡不着，”诸伏高明坐起，看着缓缓喝水的北原浅落，“要不要聊会天？可能聊着聊着就困了。”

“聊天只会越聊越兴奋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北原浅落还是转身走向沙发，隔了合适的距离在诸伏高明身旁坐下。

“你为什么睡不着？”

“不知道，”北原浅落嘴角带了几分无奈，“大概是认床吧，你呢？”

“我也是。”

北原浅落笑了：“谁让你要留下来的？”

客厅没开灯，餐厅吧台处斜斜洒下一束灯光在地板上，两人处在将暗未暗的黑夜。

北原浅落转头，男人的轮廓依然熟悉，但少了几分日后的坚毅，多了从未见过的青涩。

“高明，你实话和我说，在大学里被多少女生追求过？”

“我之前和你说的不是实话吗？”

对方迅速抓住了她话中的隐含之意。

过快的反应让北原浅落一怔，但她不甘示弱：“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现在，我需要交叉验证。”

她听见诸伏高明低声笑了笑，看向她的眼中反射着微弱的光：“北原小姐，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仍是我，你不能把我们分开来所谓的‘交叉验证’，你这样属于形而上学唯物主义的错误倾向。”

“不说就不说嘛，还形而上学唯物主义……”北原浅落搭在曲起膝盖上的脑袋换了个朝向。

“高明，你借我点钱吧，我周末想去京都一趟。”

话题跳跃太快，诸伏高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要瞒着你爸妈吗？”

“对，是要瞒着他们，但我可以远远地见他们一眼啊，你说，谁会有机会亲眼见到十几年前的父母呢？我不得好好享受一下这次奇遇的红利，我都要忘了他们这时候的模样了……”

“好，我周六陪你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无妨，我这周末没别的安排。”

北原浅落转头看向诸伏高明，墨色的瞳孔隐于夜色，是熟悉的眼眸，是陌生的眼眸。

她忽地勾起嘴角，声音沾染了几分今晨的冬日暖阳：“高明，你这样，我要怀疑你爱上我了。”

昏暗的光线中，女人的笑实在过于明媚，诸伏高明眼神闪烁不敢再看：“如果我不照顾好你，你那个时空的‘我’会埋怨我的。”

“那倒是……”女人似乎在回味十三年后的他，几秒后又重回“当下”，“你还有钱吗？这个月生活费还够吗？”

“是的，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这几年的奖学金还有很多存余。”

女人将曲起的膝盖放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背上：“好，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白喝的，以后会把钱还你的。”

“十三年后吗？”

“对啊，不行吗？我连本带利还你，”女人的声音逐渐变轻，“到时候我的工资可能还比你高呢……”

诸伏高明没有回话，耐心等着女人的呼吸越来越浅，越来越匀。

她睡着了。

在失眠上，她骗了他，同样地，他也骗了她。

他不是失眠，他是特意醒着的，以防万一。

当他从窗户中看到北原浅落的倒影时，那副神情与她此前想要作罢转身离去的前一秒如出一辙。

不知怎么的，心中产生前所未有的怜惜。

他在她离去前拉住了她，同样地，这次他也找了个拙劣的借口留了下来，在本能的驱使下。

他又想起了他刚见到北原浅落时的奇异感觉。

他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像在浩瀚的宇宙中，他终于接收到了宇宙另一端传来的讯号。

转瞬即逝，却刻骨铭心。

她或许说对了，他爱上她了。

22岁的他爱上了35岁的他所爱的女人。

不用分的这么清，不然他也要犯形而上学唯物主义的错误了。

诸伏高明轻轻搭上北原浅落肩膀，绕过她的膝弯，将她稳稳抱起。

反正，都是他，都是诸伏高明爱她。

*

周六上午，诸伏高明带她前往车站。

“我们到京都的时间是……”他想从口袋里拿出刚取好的票。

“11点38分。”

在他拿出前，女人就报了出来。

“我们的座位是……”

“9车6D、6E。”

她同样没看车票一眼，只望着不远处的检票口。

无来由地，他心里生出一股不安的异样。

火车上，北原浅落很安静，只望着窗外，几乎不说话。

这股不安愈发强烈。

诸伏高明心底难得生出焦躁，就是坐趟新干线而已，他在担心什么？

车内广播播报即将到达名古屋站，再过不久就要到京都了。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课上，北原浅落回答的时候旁征博引了不少法条。

列车停靠在名古屋站，诸伏高明起身，抓住北原浅落就要下车。

“哎高明！”

北原浅落不明所以，挣扎着想抽出手，却被对方握得更紧，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硬拉着她下车。

“高明！我们还没到！这里是名古屋！”

月台上，北原浅落终于挣脱诸伏高明，自己单独面对中岛纪子那次，他也是这样不顾一切拉着自己往前走。

联想到这点，她突然愣住。

诸伏高明终于开口：

“北原小姐，你到底为什么要去京都？”

他找到这股不安的源头了。

他只在取票的时候向她展示了车票两秒；那些法条，细细想来，一字未错。

她的记性远非常人所及。

而且她明明说了要瞒着她爸妈的。

自己被她骗了。

她又骗了他。

“不是说了吗？想远远看我爸妈……”

诸伏高明皱眉，打断了对方：“自我相遇悖论。”

“当两个同一本质的个体相遇时，可能引发逻辑崩溃，时空混乱。”

“北原小姐，你想见的不是令尊令堂，你想见的是这个时空下的你。”

“你想利用这个悖论回去，对吗？”

一向伶牙俐齿的女人此刻沉默不语。

他的推测是对的，她真的这么不要命。

“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多危险？是，你是有可能回到属于你的时空，可是这种概率有多微小你知道吗？更大的可能是产生更加混乱的时空，你再也回不去，也回不来了。”

“我、我就是想试验一下嘛……”

诸伏高明的愠怒不减反增：“这种危险性系数极高的实验有试验的必要吗？”

“你就那么想回去？顺其自然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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