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藏鹿鸣，呦呦野泉鸣。
明光寺位于深林之中，匿于高山之巅，往常这道通往明光寺的青石山道，三三两两弟子结伴而行。虽林深路幽，却并不幽深可怖。
可今日却不一样。
“……好安静。”
祝丹喃喃道，她抬头四顾，皱着眉，缓缓停下脚步。
应该说……太安静了。
安静的诡异，连鸟鸣鹿鸣都听不见，这显然不正常。
无尽的密林绿意盎然，深绿近黑，林中阳光被树叶遮挡，视线中一切都暗沉沉。
时间还未到傍晚，林中却仿佛已经进入黑夜。
“气机不对。”
身后，重华忽而轻声道。
“……空气中有血气，浓烈的血气。”他的声音又轻又慢，却无比清晰落入两人耳朵中。
“但是……”重华歪了歪头，眸中血光一闪，隐去眼底诧异：“没有杀气。”
他这幅模样很像一只警犬，似乎遇到不解的事情而微微歪头，酱紫瞳孔略微放大，呆呆的，又萌又乖。
那头蓬松的长卷发也自祝丹醒来后，一日比一日柔顺亮泽，看得祝丹手心痒痒。
“……”
若非时机不对，祝丹高低得摸几把。
“明光寺出事了？”
白灵凤面上闪过一丝沉思。
祝丹回神，想着一路走来的异样，心里也有几分不安。
虽说三人修为已经位于此界顶尖，但山下还有许多百姓，而且背后之人估计多端，说不定手中有什么底牌。
想到这，她便沉吟片刻，望向白灵凤：“明光寺不知是何情况，山下还有众多百姓，不如我们就此兵分两路，我上山探查，你在山下观察情况，一有不对先将城中人转移……”
说到一半，她的目光落到重华身上，略显迟疑：“你……”
重华一秒都没犹豫，斩钉截铁道：“我跟你一起。”
祝丹：“……”
她摸了摸鼻子，“我已经合体中期了……”
话说到一半，祝丹的声音在重华的注视中，渐渐低了下去。
好吧。
重华不再视线中其实她也不放心，总嘀咕着会不会自己人先打起来。
毕竟这一世白灵凤与重华之间气氛微妙。
不同于原著的“她逃他追”，现在已经变成“王不见王”“散则满天星，聚则一坨屎”。
“……”
白灵凤松一口气，还好，要真一起组队，白灵凤不确定会不会跟他打起来。
不过……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和祝丹一起？
白灵凤略有不甘地看了重华一眼，颇有些沉重地上前，拍了拍祝丹肩膀。
沉默片刻，言简意赅道：“我走了。玉简随时联系。”
重华见状表情好看了一些，他从鼻子哼出一口气，睨向白灵凤，大约在说：快走快走。
白灵凤面色冷淡，瞥了他一眼，道：“保护好她。”
重华冷哼一声，神色中瞬间闪过一丝阴翳，淡淡道：“还要你说。”
“……”
祝丹不敢说话。
啊哈，这俩人一来一回，搞得祝丹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琉璃娃娃。
不过算了，琉璃娃娃就琉璃娃娃吧，只要大家不发疯不作死，龙傲天还是脆玻璃祝丹都能当当。
——
三人分头行动后，祝丹一行人的速度加快。
然而越是往前走，祝丹越是心惊。
耳边是呼啸的林风，冰凉阴冷的气息抚过脸侧。
重华口中的血气……祝丹也察觉到了。
但是——
祝丹一阵心惊肉跳。
这么浓的血气，还有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的明光寺，就是说明光寺被灭门了，祝丹也是信的。
“……”
她猛地停住脚步，望着随着山阶逐渐蔓延至脚下的暗红液体——
血……
祝丹心头一顿。
她缓缓抬头，瞳孔倒印出熟悉的画面。
青石阶梯，两侧郁郁葱葱的草木，以及不远处，被一株红枫遮住牌匾的明光寺。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没人迎接他们。
逢魔时刻，金乌泣血。
明光寺的黄墙上溅满鲜血，层层叠叠的血迹张牙舞爪，深深刺伤祝丹的眼睛。
门口那两只威严高大的石狮子，如今一倒一残，半边破碎的身子，断口露出灰白的石粉，一截鲜血淋漓的断肢无力垂落，苍白的手掌正好遮住石狮眼睛。
明光寺门前立着一沉默的身影。
“……”
祝丹僵立在原地，震惊到失语。
他背对祝丹，背脊挺拔，气质超凡脱俗，见之难忘。
……反光的脑袋，折射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光圈，这一幕不由令祝丹想到玄霞城初遇，然而当时好笑的心情此刻荡然无存。
“……佛……子……！”
祝丹喃喃，瞳孔倒映这道浑身血气，宛如修罗般的身影缓缓转身，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佛子了悟。
低眉慈目，神色柔和。额上一抹红痕，仿佛无尽血气煞气汇聚而成，似佛眼，如杀痕。
他闻声望来，其形如松如柏，其神如佛如魔，眉眼皆沾笑意，眼神古井无波：“二位施主……好久不见。”
……WC
祝丹脑子一片空白。
如果不是了悟侧脸溅上的血迹，她甚至以为两人在凡间街巷偶遇，而非在此血流成河的修罗地。
“……”
眼前忽的一花，重华挡在祝丹身前，他警惕望着对面“疯魔”的佛子。眼神难掩诧异，语调高高尾音陡然转弯。
短短两个字透出无比复杂的诧异与疑惑嘲讽：
“疯了……？”
了悟：“……”
祝丹恍然回神，心里第一想法就是……卧槽！
……血洗明光寺？？？！
了悟！佛子！
卧槽？！
哥们走火入魔了啊？！
重华还只是嘴上说说呢，你怎么就干完了？？？
祝丹瞳孔地震，毕竟就算自己被主持打死，也没打算搞连坐，直接血洗整个明光寺啊！！
“你……”
祝丹倒吸一口气，扒拉开重华，望向那个在最后一缕夕阳中模糊的身影，忍不住问：“为什么？”
此时的明光寺，血染遍地红，如莲花焚业火。
佛子满身鲜血，手持禅杖，闻言，垂眸唱道：
“阿弥陀佛。”
逢魔时刻即将结束，最后一缕残阳坠下。
了悟周身血雾渐渐消散，恍惚间，祝丹似乎看见金光自天而降，自地而涌；红莲业火倏然腾起，仿佛要燃烧尽此地发生过的所有罪恶。
炙热温度扭曲空气，天地间忽然响起巨大而近乎无声的罄音，仿佛来自许多个时空的重叠。
“……”
也许不是错觉，祝丹之前就觉得，他们有时会变得陌生。
不管是了悟，白灵凤，还是重华。
当金光敛去，了悟周身既无血光也无金光，如天地间一粒尘埃般，轻若无物，身若无形，声若无音。
而当他转动手上轮回珠时，眸中金光乍现，煞气浩荡，佛邪？魔邪？
“凡所有相，皆虚相。”
以杀证道，杀人即渡人。
“……阿弥陀佛，贫僧悟了。”
杀心已灭，佛心大成。
了悟朝身后化作浮屠焰火的明光寺投去最后一眼，而后平静闭目，口中诵起往生咒。
……
他悟什么了！？
还熟悉，总感觉在哪听过类似的话……
祝丹满脸懵逼地看着这位刚屠遍满门又开始慢悠悠念往生咒，杀人超度一条龙服务的佛子大人，陷入沉思。
还真是……哄堂大孝。
还是重华出声惊醒祝丹。
“……修杀戮道的佛子？”
重华语气异常古怪，听到他话里的内容，祝丹：……
该说咬人的狗不叫吗？
祝丹满眼复杂，她一直以为了悟是最正常的那一个，现在想来……哈哈，修真界哪有什么正常人啊？
修仙哪有不疯的？？？
不知什么时候到的白灵凤站在一旁，眼瞳被火光照的明明暗暗，神色晦涩不明。
她遥望诵经的了悟，语气沉沉：“我看不透他的修为。”
明明上次见面还是化神期，如今……
祝丹：“好巧，我也看不透。”
“……”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重华。
重华：“……”
他眯了眯眼，缓缓吐出三个字：“合体期。”
然后又脸上不爽，不情不愿继续道：“……大圆满。”
已知：能看出了悟修为的重华修为只会更高，其次祝丹现在有五灵根，修炼速度比正常单灵根慢五倍。
祝丹面无表情，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嫉妒得发疯。”
爹的，早知道先下手为强，干翻明光寺，说不定这个合体期大圆满就是自己的了！
在场修为最低、化神期、白灵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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