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距离楚王之乱已过半年。
梅山县在西北军的帮助下,百姓陆续重建家园,再加上太子亲自下旨,由秦州知府出资,为梅山县修建一条宽敞平坦的官道,自此,梅山县不再闭塞。
不止如此,据说太子声称,他于梅山落难时幸得梅山百姓送来的滋补圣品黄精,为其养伤恢复提供一大助力。他特从京中派了几位擅药物的太医前去考察,多次试验后,为梅山黄精研究出了人工种植之法。
太子金口玉言,百姓深信不疑,往来商旅纷纷绕道来此收购黄精,梅山百姓虽然没有得到真正的宝藏,可搬进了新房,腰包日益富裕,走在路上腰背都挺直不少。
太子离他们太远,他们只能心里记着感恩,可对县衙里住着的一对姐弟,却是日日关心照顾。
更有甚的,频频想为蒋氏姐弟说亲做媒。
一位是大齐最年轻的探花县令,一位是温和有礼的大家闺秀,谁家不爱。
就连秦州州府不少大户人家因着修路一事,都听说了蒋氏姐弟的名声,打听到他们出自蒋太师族中嫡系后,更是撺掇家中年轻子弟入梅山县,意图引起蒋氏姐弟青睐。
梅山县衙后宅重建时特意扩大了占地,如今后院不仅有宽敞的会客厅,还多建了几间屋舍。
左边两间厢房为蒋淮舟的住处并书房,右边两间厢房自是留给蒋时薇。
后院角门吱呀一声,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妇提着篮子缓步进来,在屋中看书的蒋时薇听到动静出来一瞧,忙去扶她。
“梅婆婆您怎么又跑出去了,您的身子刚好不久,该多休养才是。”蒋时薇语带关切,接过她手中的篮子。
梅婆婆拍拍她的手,眸光慈祥:“不碍事,走动走动浑身更舒坦些。你瞧,我跟着隔壁的张婶子去摘了不少新鲜野菜,中午正好烧汤。”
蒋时薇低头一看,篮子里的野菜显然清理过一道,叶片干干净净,叶片上的露珠随着篮子轻轻晃动。
梅婆婆是她半年前带着百姓去深山里挖黄精捡的。
梅婆婆六七十岁的年纪,衣衫上尽是污渍已辨不出原本的模样,还被灌木划破不少,显然在山里流落不是一日两日了,又磕破了脑袋,失了记忆。
蒋时薇将人带回县衙,悉心照料,帮她治伤养伤,谁知伤都养好了,甚至贴出了告示也没人来寻亲。
县里人讲,以前有些偏僻的村子,家里穷养不起老人的就会带去山里丢了,任她自生自灭。
虽然不知梅婆婆的来历,蒋时薇仍然将她当做自家长辈般留在身边照料。
梅婆婆不记得姓名,蒋时薇便以梅山的梅为姓相称。
蒋时薇一回屋,便端来热水,拉着梅婆婆的手放进水中,用软布细心地为她清洗指甲残留的泥土。
梅婆婆双手即便爬满皱纹,却也不似李婶子她们的粗糙,甚至触摸之下犹感滑腻,显然没干过什么粗活。
蒋时薇猜测,梅婆婆曾经应当也是富贵人家,只是不知为何流落到深山里。
梅婆婆帮着她把新鲜的黄精切片晾晒,正忙碌着,蒋淮舟眉头紧皱着踱步进了堂屋,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这是怎的了?有什么棘手的案子吗?”蒋时薇跟进去用粗瓷碗沏上一碗茶递过去。
梅山县经过一番教化,鸡毛蒜皮的小事已经很少会再闹到县衙里来。
淮舟接过凉茶一饮而尽,茶水甘甜沁凉,顿时将心中的火气消弭大半。
“还不是秦州来的那群高门子弟,整日在衙门前晃悠,今日诓骗我去他们的诗会,结果不是给我塞礼物,就是打听你的喜好,简直……不可理喻!”
蒋淮舟克己复礼,骂人的话着实说不出口。
蒋时薇莞尔一笑:“又不是冲上衙门来抢人,你着急什么。”
“你还笑!我是替你担心,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哪天打起馊主意。不行,我得修书一封给太子殿下,让他早日来将你接走。”
蒋淮舟越想越觉得可行,与其让姐姐陪他继续留在梅山,不如便宜太子殿下。
更何况,太子殿下清朗俊逸,又同他们有生死之交的,再过几年他努力升迁回京,做姐姐的依靠,晾他也不敢对姐姐不薄。
蒋时薇的脸颊毫无预兆飞起两片红霞,嗔怪道:“你这又是哪听的闲话,同太子殿下又有何干系。”
蒋淮舟挑眉疑惑:“若是没关系,太子殿下每月寄来给你的书信作何解释?”
蒋时薇羞恼,索性不理他,回院子继续做自己的事。
梅婆婆听到两人的说话声,凑过来道:“蒋县令,你方才说的太子殿下为人如何?可不能光看家世,以后啊太子可是要登基为帝的,三宫六院少不了,你姐姐这般模样好心情好的女娃,万不可被辜负了。”
蒋淮舟一听,松开的眉头再次皱起,他怎么忘了这茬,不行,还是再考量考量秦州的子弟,将姐姐嫁得远离京城,太子总不能来抢亲吧?
又过了两日,还不等蒋淮舟选定人才,一道圣旨跨越千里,送达梅山县。
诏曰:
朕承天命,主社稷。储副为嗣,国之根本,宜择淑媛,以配东宫。咨尔蒋氏时薇,故名门蒋太师嫡孙女,毓自名门,秉性端凝。德容昭著,柔嘉维则。允称内则之懿范,足配春宫之元嗣。今仰承慈训,俯循廷议。特以金册玉宝,册封尔为皇太子妃。
蒋时薇想过自己与齐晟的未来,可没想到这么快册封的旨意就下来,甚至她还未回京,弟弟淮舟尚且只是个七品县令。
“太子妃娘娘,您请接旨。”来宣旨的公公是吴全新收的徒弟,别看这封旨意山高路远,想抢着来的可不少,他也是走了后门才有的这份差事。
蒋时薇晃过神来,恭敬地叩谢皇恩,接过明黄圣旨。
并着圣旨一道送来的,还有两名话少懂事的宫女,一并剥来伺候未来太子妃。
梅山县的百姓可没见过几个京官,突然冒出个太子妃,瞬间整座县城都沸腾了。
不少百姓提着鸡鸭鱼肉,但凡是能想到的瞧着过得去的都上赶着来县衙送礼,企图在未来太子妃面前混个脸热。
蒋淮舟安顿好来使,被吵闹得烦了,索性关了县衙大门,落个清净。回到后院,两名新来的宫女守在卧房门口,梅婆婆在院子里踟蹰着踱来踱去。
“梅婆婆,怎么了?”
梅婆婆忧心忡忡低声道:“时薇自从接了那道圣旨,就将自己锁在屋内,老身敲门也不理,这……难不成她不愿?可如何是好……”
当着两名陌生宫女的面,蒋淮舟不好强闯,他举起手欲敲门,又颓然放下,一甩衣袖朗声道:“姐姐,若你果真不愿,我这就传信于老祖,大不了这官身我不要了,也不能委屈你过一辈子!”
房门砰的一声打开,蒋时薇纤指戳上他的脑门,眼眶泛红:“说得什么胡话,官身岂是你说弃就能弃的?我只是……只是一时心慌……唉,你还小,不懂。”
两名宫女低垂着眼默默后退几步,以示不要在意她们。
梅婆婆不清楚他们同太子曾经的过往,瞧时薇的模样该是哭过了一场。眸色一沉,不行,时薇这么好的孩子,一辈子还那么长,得想想法子。
翌日,梅婆婆打听到前来传旨的内侍住在前方客栈,再过一日就要启程回京。她略作打算,敲开了客房的门。
她想的简单,明着抗旨是不成的,可若是透露给对方,时薇早就心有所属私定终身,太子心中有了疙瘩,将婚事取消也有可能,再不济,她跟着去京城,拼着一把老骨头在他们成婚前搅上一场。
抱着这样的心思,梅婆婆断断续续将自己所知向内侍“告密”,企图揭破未来太子妃的真面目,末了还添一句:“皇家总不会想要一个身心皆不属于太子殿下的太子妃吧!”
这把火烧得很旺,客房内室响起杯盏碎裂的声音。
内侍声音颤抖道:“老婆婆您若是信口雌黄,可是要吃罪的。”
梅婆婆摇头:“老身一把年纪了,不怕那些,大人您可要为太子着想啊!”
瞧她说得真切,内侍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先将人放走,再战战兢兢推开内室的门,将头垂得很低:“殿下,兴许是嫉妒蒋姑娘一朝得了富贵,在这胡说八道呢?”
半晌,上方传来一声轻笑:“是不是真的,孤亲自去瞧。”
是夜,蒋时薇将淮舟的衣物重新拾掇一遍,旨意来得急,也不知还能在梅山待多久,她想着尽早做好打算,给他多备几身。
夜深人静,隔壁传来几声犬吠,蒋时薇没有在意,将桌案的烛火吹灭,只留了床头案几处的一盏,烛火摇晃,在窗花上映出窈窕的身影。
正准备钻进温暖的被窝,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好像…有呼吸声?
蒋时薇身子一颤,不敢立马呼喊,她强装镇定假装躺下,手伸进枕头摸出一物。
希音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要随时在触手可及之处备有利器。
一息两息三息…她默数到十,猛得挥出手里的匕首往身后刺去,那人似乎早有所料,轻易夺下她的武器,大掌捂住她的嘴巴,轻声道:“是我。”
借着昏暗的烛光,眼前的模样逐渐清晰。
“你…怎么来了?”蒋时薇讶异道。
齐晟想逗逗她,下意识伸手,蒋时薇拥着被子往后一缩。
他悻悻地放下手,温和道:“我来看看你。”
蒋时薇略有些尴尬,可能自己的举动有些失礼了。
近来半年,两人偶尔会互通书信,蒋时薇多是写些日常琐事,梅山县如何变得更好,齐晟则是捡些趣事说与她,偶尔也会提及京城何处游人如织,希望她回京时能相约而去。
虽然没有明着表明心意,但两人都默许了这段感情的延伸。
蒋时薇想起白日的圣旨,脸颊微热:“京中事务繁忙,你怎么有空跑到梅山来。”
“想来便来了。”齐晟轻笑,“你想就这样与我说话?”
“谁让你半夜闯进来,隔壁屋子还住着人呢!”蒋时薇娇嗔。
齐晟忽地俯身:“我又不做什么,你怕了?”
“别。”乍然靠近,蒋时薇呼吸一乱,否认道,“若是被人发现,可说不清。”
“我来瞧我的未婚妻,有什么说不清的。”齐晟越贴越近,蒋时薇紧张之余紧闭双眸,预想中的触感却没有发生,反而鼻尖处被轻轻触碰。
她眼睫轻颤,齐晟含笑坐在榻边望着她。
蒋时薇轻吐一口气,又将锦被往身上拢了拢,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你为何……”她唇瓣被咬出一道印记,终是将心中疑惑问出口,“为何突然请旨?”
原以为,待淮舟三年期满,她回京后齐晟才会提及两人婚事,故而她乍然收到圣旨心中甚为惊慌。
齐晟视线望向灯盏,苦涩一笑:“这次我是借西北巡军的方便,绕道来看你一眼,知晓你心中定然有许多疑虑,两个月前,在一处山谷寻到了两具白骨,身上带着宫中的腰牌,经辨认其一是皇祖母身边的贴身女官,父皇听此噩耗再次一病不起。”
“若是一直没有确切消息便是好消息,太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或许在哪好好的生活也不一定。”
齐晟唇边溢出自嘲:“曾经我也这样安慰自己,可皇祖母若是无事,半年时间,她又为何不向身边官员求助……”
他垂下的睫羽敛住了眸中的哀伤,蒋时薇一时不知如何安抚他,蒋时薇鬼使神差探身上前轻揽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如同安抚幼弟一般:“我想,太后娘娘也不希望你和陛下因她伤及自己。”
烛光闪动,映出一道依偎在一起的影子。
晨光熹微,外面传来鸡鸣声,蒋时薇感觉脖颈处有些痒,伸手想挠,耳旁却传来一声轻笑,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借着窗外昏暗的晨光,终于看清俯身在她上方的齐晟。
见她眼眸放大的一瞬间,齐晟误以为她要喊出声,下意识低头将她的声音吞没在唇齿间。
不多会,屋外传来蒋淮舟出门上衙的声音,她娇喘着挣出片刻空隙,抬手挡住犹嫌不够的少年:“天都亮了,你再不走,我……”
蒋时薇眸中溢出潋滟水光,双颊染上绯色红晕,将齐晟的心晃动得一颤,他捉住蒋时薇的手,低哄着:“就一会,再亲一会,下次再见得几个月后,我实是太想你了。”
蒋时薇没想到情动的少年如此缠人,将她抵在榻上,一只大掌犹嫌不够试探着伸进锦被里……
“咚咚咚——”门口传来絮絮询问声,“蒋姑娘,你可起了?”
蒋时薇蓦地将身上的人推到榻内,慌乱地理着凌乱的寝衣,伸手从衣桁上取了外衫往身上套,唯恐屋外的人闯进来,急忙应声:“这就起了。”
梅婆婆听见有些喑哑的声音,不免担忧道:“你可是病了?听声音有些嘶哑。”
蒋时薇心跳如鼓,下意识吞咽一口:“无事,可能晨起喉干。”
“那便好,我去厨房给你烧点热水。”
听着脚步声走远,蒋时薇忽觉双腿一软,腰间一只手横过来将她揽到腿上,她羞恼地想推开:“都怪你,差点被人发现。”
齐晟喉间逸出闷笑:“怪我,任你惩罚。”
蒋时薇嗔他一眼,眸中尽是未散的韵味:“那你还不放开我。”
“等等,我还有事要说。正事。”
听他语气沉稳,蒋时薇姑且信他,不挣扎了。
“方才门外说话的是谁?”虽然未见其人,但听声辨人的功夫齐晟还是有的,那道粗粝的声音颇为熟悉,分明昨日就在客栈中听到过。一想到此人不知为何就想拆散他和时薇的姻缘,心中不免恼怒。
“你说梅婆婆?”蒋时薇愣住,解释道,“她是我几个月前收留的老人,无家可归,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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