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真亏你有这个耐心，居然能在边上一直听着，”青年按下最后的琴键，在回荡的声音中转头看向克拉克，“这架钢琴，也不知道多久没人调音了，音准一塌糊涂，还有不少琴键受潮，按下去之后根本弹不起来。我自己都快听不下去了，要不是还有你这个听众，我也早跑了……对了，我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名字？”

克拉克从恍惚之中惊醒，他垂下眼睛，哭累了的乔纳森蜷缩在他的怀里睡着，眼角还带着泪花。他收紧了手臂，将自己深爱的孩子搂住，离自己更加贴近，似乎希望以此驱散身上的寒冷。他做了个梦，他梦到了和莱克斯·卢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努力想要将这一切从自己的记忆中删除。

莱克斯·卢瑟，那时候的他还是大都会最年轻的企业家，继承了其父老莱昂内尔·卢瑟濒临倒闭的卢瑟集团，并靠自己的力量让集团起死回生，甚至于成为了大都会不可忽视的支柱企业。但莱克斯本人并不喜欢抛头露面，似乎是因为其父原因不明的意外身故——或者说，横死给他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他几乎是一个隐士。

在之前克拉克就从别人的嘴里听说过莱克斯的存在，新闻专业的学生们一直都想着自己总有一天要和这位年轻的卢瑟打交道。而据说商学院的院长欠下了不少人情，才终于说动了莱克斯到大都会大学的商学院进行演讲和投资指导，今天的会场水泄不通，甚至就连商学院的大楼都挤不进去。

克拉克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莱克斯，虽然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正在理学院大楼楼下大厅弹那架作为装饰品的钢琴的人是莱克斯，他以为是哪个闲着没事干的学生，或许是研究生，或许是博士，大约只比他年长一点。不过说实在的，谁会认为那个人是莱克斯·卢瑟呢？他应该是西装革履，表情严峻或者圆滑，戴着高级手表，不苟言笑的男人，但克拉克看到的人却在开心地敲击着琴键。

他穿着一身卫衣，应该是给某个海洋保护组织捐款之后的赠品，在卫衣的正面还印着一只巨大的虎鲸，下身则是一条窄口的运动裤，腰间挂着一串钥匙，钥匙链也是虎鲸，他还穿着一双半旧的灰色板鞋，鞋底已经被磨得有些平了。总之，落入克拉克的眼中的就是这样的人，他用灰绿色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克拉克，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照耀进来，落在了他的身上。

“啊，抱歉，”一瞬间克拉克有些脸红，“我是克拉克·肯特，那个，我本来想去食堂，听到这里有声音就过来听一下……我不是很懂音乐，其实我觉得你弹得很好听……”

青年看着红着脸，有些语无伦次的克拉克，突然大笑了起来，克拉克的脸更红了，但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窘迫——青年的笑声之中不带任何嘲弄，只有单纯的愉快。然后青年稍微移动了一下坐姿，让出了半条琴凳，他对着克拉克说：“来，要不要试着弹两下？”

鬼使神差的，克拉克点了点头，坐在了青年的身边。

靠近的时候，克拉克可以闻到青年身上极淡的香水气味，有些像是桂花，但克拉克不确定，接着青年将手放在琴键上，对着克拉克微笑：“弹钢琴和打字不一样，手背不能太塌，否则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道。来，试试看，像是这样，然后按下去，其实这很简单，只要知道每个琴键代表的是什么音节，按下去就可以了。”

克拉克其实怀疑青年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还是说对于熟练的琴师来说这一切确实很简单，但他还是乖乖按下琴键，听到声音。他并不记得太多乐谱，因为他没有专门学习和记忆，这对于他的生活来说并不重要，他只会弹《小星星》和《生日歌》之类常见的曲子，于是他就开始弹《小星星》。

这时候克拉克确实理解了青年口中说的“音准一塌糊涂”是什么意思，但青年在边上的高音区为他搭配了和弦，克拉克几乎敬畏地发现原本普通的走调乐曲似乎在一瞬间变成了悠扬的，真正的音乐。他在心中感慨，然后偷偷去看青年的侧脸。而似乎是因为感觉到了他的视线，青年侧过头，灰绿色的眼睛注视着他，那双眼中盈满笑意。

“你叫什么名字？”克拉克问他，但青年只是挥挥手，离开了他的视线。克拉克站在原地，怅然若失了许久才想起自己应该去吃饭。

下午克拉克在寝室里突然接到了导师的电话，导师说莱克斯·卢瑟愿意接受采访，前提是他要指定一位新闻系的学生——然后他在名单里选中了克拉克。“‘我喜欢这个名字’，他是这么说的，”导师几乎在电话里尖叫了，“我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赶紧还上你最好的衣服然后过来，富兰克林楼，明白吗？”

克拉克也不知道自己的运气什么时候那么好了，他连忙穿上那套买来很久的西装——他原本打算毕业答辩到时候再穿的——然后飞奔去了采访的地点。说是飞奔，但其实他真的差点飞起来，然后他在门口调整呼吸，敲门，在开门之后撞进了那一双满含笑意的灰绿色的双眸。

“克拉克，”莱克斯说，“没想到你是新闻系的学生，不过看起来我选得还挺准确的？”

克拉克愣住了，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只有眼前的笑容如此清晰，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嗓子莫名干涩。而莱克斯给他倒了一杯水，坐在他的对面：“现在可以采访了吗？大记者？”

这是莱克斯·卢瑟第一次接受他人的专访，也是克拉克第一次采访一个名人。

对于其他任何一个人来说，这都代表着他之后的人生会是一片坦途。毕竟，即使莱克斯·卢瑟再怎么讨厌与其他有钱人虚以委蛇地社交，他也依旧是属于上流社会的一员，只要克拉克能够维持住莱克斯对自己的兴趣，或者在莱克斯对自己失去兴趣之前构建好自己的关系网，他就可以一辈子不愁吃喝。

然而，克拉克却向着窄门前行，他更想要成为一名调查记者。

调查记者，这代表他要在更加危险的地方探求真相，要隐姓埋名地揭露世间的黑暗。每年都会有调查记者死去，大部分调查记者都死得默默无闻。然而对于克拉克来说……克拉克偶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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