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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无休绝(三)

裹布下一摞摞的胡饼渐低,一路北上间,众人也曾沿河而歇,猎得几只山鸡与野兔。越兖、郓、博、贝四州及至冀州南宫县,胡饼已只剩下些微屑末。

冗长奔劳的车队似巨石断水,陡然被勒停。

县外土门石牌下,横长锥木作挡,那条进入翼州的路,正已封死。

殷素掀帘,迎面对上折路而反的过路人,不由询问:“郎君可知,前处为何作拦?”

“新帝下了令,前幽州节帅之属地卢龙、义昌镇只准里出,不准外入,连带着成德镇与义武镇也一并作封。”

殷素一怔,扭头朝县外望去。

心里那股郁气直上,转冲脑烧心,须臾便促使她紧拳,几乎咬牙泄声,“他凭什么,敢封了幽州。”

“凭什么?”

“凭他做了皇帝呗。”

车内探出一人,倚臂摇扇,嗤笑似的道:“晋王胞弟,文不成武不就的,瞧他能当几载皇帝。”

牵绳者不忿,“管他能当几载皇帝,咱们都快无地立锥,你还能咧嘴取乐!几镇皆乱,都不服他做了皇帝,便挑着百姓厮杀,此一路折回,可能平安都未可知!”

世道糟乱,人心更是燥浮。

“斗吧斗吧,斗得天翻地覆,血流成河,斗得中原亡了国,叫那契丹长驱直入,从此胡夷当权便好了!”

此话只如飞泉坠身,狠狠砸了个满身,殷素眸中愠怒不减,且愈烧愈烈。

她无处宣泄,纵咬碎了牙。那一瞬的怒与恨陡涨,几乎盖过清明,迫使她直步回身,于车内众人打量而来的视线下,利落拔出横刀。

出鞘声凌冽,叫日色一照,寒光逼眸。

过路人唬了一跳,孙若絮一行人更是大惊。

“二娘——”

愕然声将出,却见提刀女娘,已直逼着县外守拦处去。

而那不明所以的兵卫们,皆忙惶然拔刀紧着心作防。

“快——快拦住啊!”

孙若絮提裙跳下车,不甚踩坏垂帘,甫一惊叫,实实地自上摔了一趔趄。

语山来不及作扶,越过她身忙朝着殷素赶去。

柴犹胡乱拴了把麻绳,同戈柳架起孙若絮,扭头见杨继已奔出百米远。

六人惊慌失措冷汗满背,终是将殷素死死拦下。

殷素猩红怒目之状唬得杨继吓丢了魂,只想着快快稳劝下她,“二娘!咱们七人无兵无势,空有七柄刀刃,便是杀干净硬闯,如何相逃!”杨继低声急语,又恐被前处不错眼而望的兵卫们听入耳,只好生拉硬拽着殷素回头。

“二娘莫要冲昏了头,这几刀砍下去,咱们一路北上心血可就尽数白流,若闹大了叫那王八羔子于洛阳知晓,难道还要在屈辱死一回么?咱们如今入不得幽州也无妨,等彻底扳倒了那王八羔子,提着他的头为死去的亲人弟兄们祭酒埋骨,这样才称为祭拜。”

话急雨似地噼啪而落,几乎未喘息半口气,末了,只瞧殷素攥于手心的横刀如汲水抱泥的老根,半分不松动,他忙急急朝语山望去,“你来劝!”

话音将落一息,倏尔又听一声刀鸣。

语山冷目抽刀出鞘,同那拦木前神情紧张,复半弯膝作防的兵卫对视,低道:“我替二娘除了他们!”

杨继五魂快散作七魄,还未拉住那祖宗的衣,却见殷素已先一步握紧语山的手。

“别去。”

殷素眼睫抖动,漆黑瞳仁照入些光。像是终于自暗无天日,铁火围烧的熔炉里清醒。

五人相视一望,各自吐出口浊气,皆复开口言:“对对,莫去。”

顶着烈日与诸多视线的打量,她收刀踏回牛车,继而唯闻蹄声渐响,扬鞭声急促。

县外立身远望的兵卫们仍不敢松刀。只瞧那七人与鬼魅似的车影,没入林深窄路里,再也看不见。

车内气氛默然。

清风卷着垂帘簌簌,烈阳跳跃入内,照清众人各异面色。

车外,杨继拉着牛绳,漫无目的折回。

如今,又该去往何处。

此一路北上,他们只如被洪流裹挟的石粒,无力立根不动,更无法与强水对峙,只能闷然吞声咽气,随之涨退。

幽州一战,沦为亡氓。

思忖至此,殷素攥紧刀鞘的掌,忍不住重击壁座,方才泄了半分怒气。

“去徐州。”她忽而出声。

她不知李予为何封了幽州,闻此,只叫心头之恨更甚。

封死幽州,北面虎视眈眈盘桓的契丹稍稍打探,便可乘机举兵南下,那时被再度践踏与血洗的,仍是幽州土地,是魂归泥下依旧不得安宁的幽州兵将与百姓。

她不信,李予半分不察。

刺眼金光随帘晃入,将远山密林昏割成两处。

殷素心思陡转,忽而眉宇一凝。

幽州出事前,李予曾救下杨继,也曾去那条河里寻觅。

若封山,是因他知晓她还活着……

缓行的牛车陡然趔趄晃动,刀柄间盘踞的指节已微微泛青,殷素强忍着情绪,抬起那双眸,一字一句道:“去徐州,我要去见武宁镇节度使。”

日色下飞旋的鹰鹫展翅鸣叫,俯瞰连山接水的密林山脉,愈往南,青绿变作焦黑,荒芜笼罩一切。徐州南处,似有鬼火烧林,于是彭城荒林外,挤满了鬻儿卖女者。

过城时,惨哭与嚎叫满耳。车内人皆垂头低眸,未敢相视。

天下可怜人太多,她们亦是亡命之徒。

殷素抚膝,却想着一帘之隔外,会是如何惨状。

如被晋兵践踏过的幽州城么?抱骨焚灰,焦腥满地。

“又焚城了。”

杨继似有所感,却终未问出那句话。

折返徐州彭城的第三日,她们终于打探到武宁节度使。

“李衍商,十三太保之一,行第十,为义子。”杨继一面禀着打探来的消息,一面观殷素神色。

“他与晋王李存季交情破深,此人阴晴不定,杀人如麻。李衍世登基后,便开始着手削权,让十三太保余下之人悉数南下,领周边之镇,而盘桓多年的北方重镇他们只作遥领。李衍商不满,遂与泰宁、奉国二镇一齐借新帝之名,烧屠所掌州县,徐州边城残状便是出自他令下。”

殷素坐于案前,神色分辨不清,像是恍若未闻。

良久,她方出声,“如今他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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